别人得到之后
01
年关年末,北风呼啸,寒风冷冽。越来越近的年味浓烈似火。
隔壁刘汉家,一大早就有人在七嘴八舌,吵吵闹闹。让人不得安宁。
我决定起身去探个究竟。于是,很不情愿地钻出被窝,迫切地穿好衣服,循着吵闹声匆匆下楼。
我家与刘汉家只隔了一条两、三米宽的小巷,轻松拐个弯就到了。
刘汉是村里的养猪大户。有名的致富能手,为人正直、诚恳、善良。我和刘汉不但是堂兄弟,还是从小“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认识刘汉。他从小沒爹没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刘汉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有钱、富裕之后,也没忘了附近的乡亲们。比如:大自然村里的养老院便是他重点关心的对象。
尽管眼下在农村,很多人觉得进养老院比较别扭。但是,我们村的养老院里还是有三个老人。秀姑奶奶,林大爷还有李大爷。
虽然,村委会对他们三个老人有帮扶、照顾。但刘汉还是会定时去看望他们,特别是每年到了年关之时,都会带上米,油,红包等去慰问。特别是红包,据说晚辈给长辈红包是希望他们更加健康长寿。
他常说,王大爷、李大爷都是六十多岁,和他父母的年龄差不多。看见他们就犹如看见了自己死去的父母,备感亲切。
而秀姑奶奶更不用说,她实际上是我们父辈的亲姑姑,我和刘汉的亲姑奶奶,过了这个年关,她就一百岁了。尽管眼睛看不太清,记忆也不算太好。但她是真正的长寿老人,令人尊敬。
昨天,我就帮着刘汉,把东西拿去了养老院,做了年前的最后一次慰问。
02
刘汉家喧嚣的吵闹声,明显与早晨小山村的安静祥和,鸟语花香格格不入。今早,熟睡的人们大概都是被这吵闹声叫醒的吧?
我默默站在大门门角的边边上,往里张望,看见里面站了包括村长在内的好几个人。我想我还是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站在堂屋正中央的王大爷生气地在呼吱。他脸上因为生气而皱起的皱纹,犹如热水中煮熟浮起的饺子皮边缘,纹路清晰、坚挺。给人一种已经凝固的感觉。
“刘汉,你也太坏了吧,为啥我和老李红包里的钱不一样多,你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吗?”王大爷比划着手势,生气地说。
“没有呀,是不是误会了呀?”穿着睡衣的刘汉也莫名其妙。
“红包里的钱不一样多?”我也惊呆了,“不可能吧,刘汉从小就因为这种事,不知遭了多少罪,难道屠龙者变成了恶龙?”我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并回忆起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
03
我和刘汉、伟明、志强四个人是同龄人。刘汉是我大伯家的独生儿子。伟明,志强分别是我三姑,四姑的儿子。
当年,我三姑父是村里的村支书。伟明的身份和现在的官二代差不多。
我四姑嫁到了外地。四姑父是个商人,开饭店,炒卖瓜,生意红红火火。志强的身份和现在的富二代差不多。
只有我和刘汉都是农民的儿子。家里总是捉襟见肘,缺衣少粮。感觉一直在贫困线上垂死挣扎。
大伯一直身体不好,比我家还更穷。小时候的刘汉,经常非要向我借衣服、裤子,才能度过一些人生中比较重要的隆重场合。
04
记得那是三十年前的一个正月阴雨天。我们四个小男孩和各自的父亲,约好一起去秀姑奶奶家拜年。
正月的天气虽然冷冽,可是,我们想着即将有很多好吃的等着我们,便热情似火。
一望无际的冬季良田,看似苍凉。可是,永远也抵不过我们幼小而又欢愉的内心世界。我们内心四季长青,路途一路高歌,有说有笑。
我们大包小包地来到了秀姑奶奶家。
当年的秀奶奶六、七十岁,身体还算硬朗。整日面带微笑,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吃、喝、玩、乐。
秀姑奶奶一生未曾生育,她和老伴生活在离我们村三、四里地的陈村。没有孩子的家庭总是显得冷清,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整屋子的气氛变得热烈。
秀姑奶奶一整天都精神饱满,忙上忙下。
05
我们吃喝玩乐到最后,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就在我们收拾停当,准备回家时,秀姑奶奶命令我们四个男孩子并排站好。
我知道秀姑奶奶要开始发压岁钱了。据说,长辈给晚辈红包是可以驱魔辟邪,保平安的。这是祖上延续下来的风俗。
二、三十年前,不像现在有各色各样的华丽红包纸袋,把钱包好,再发给别人。每个红包里有多少钱,如果自己不说,别人无法知晓。
但那时,并没有红包纸袋,大家都是直接把钱拿岀来发岀去。
我看见秀姑奶奶给伟明、志强每人一张十元的纸币,给我一张五元的,刘汉只有三张一元的。
伟明、志强的欢呼声瞬间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心理不平衡。
之后,我们怀着各自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田梗路。路面仍然生滑,可每个人脚底踏在地面的感觉不同了;徐徐飘着小雨的天空,也变成了各自不同的天空。。。
06
记忆中那年特别冷,一直带病的大伯没能熬过那股冷空气。临终前,他告诉刘汉要努力,将来再也不能成为拿到红包最少的那个人。
同年春汛期,为了补贴家用,上山采草药的大伯母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她没来及和刘汉好好告别,就永远地离开了。
从此,刘汉成了村里的孤儿。
不管怎样,如今,历尽艰辛的刘汉总算是过上了想要的生活,他终于也可以给别人发红包了。
07
王大爷继续对着刘汉吼:老李的红包是一千,而我的只有两百,为啥?你对我有意见吗?你给我一个清楚的解释。”
“一千,一千,我的一千元红包呢?”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并急速上下摸着口袋,掏出了一个两百块钱的红包。“等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我错了”我大声喊叫。
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转过来,射向了我,我瞬间成为了一个新的焦点。
我努力回忆,并向大家解释:“是这样的。。。”
我记得昨天,刘汉把给三个老人的红包交给了我暂时保管。
我顺手把红包全部放进了西裤口袋。忘记了在我的同一口袋,原来还放着今天准备给我同学的孩子,结婚贺喜用的红包。
原来,这是一场误会。“行了,弄明白了就好。”村长面带微笑地说。
王大爷绷了一早的“饺子皮”,终于松了下来,先前凝重的空气也重新回归到和谐,温润。
李大爷却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我的身后,“我们换一下呗”他轻轻地推了推我说。
尾声
既然事情弄清楚了,我想我也该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了。
可是上楼后,我打开床头柜,看着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红包包装袋,我陷入了思考:里面的钱数各不相同。这些红包将会在最近的一个月之内,送给不同的人。兴许,有些事情还是藏着表达好些。因为,人们都会有“别人得到和自己失去是一样重要”的不平衡梗。
想到这点,我已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