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美谈(三) 我们要修炼无所待的逍遥状态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列子能驾风行走,姿态轻盈而美好,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对于寻求幸福,列子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
能够御风而行,说明列子已经脱离了人体肉身的限制,不必用双脚丈量土地,所以走得从容而自在。然而还是不够,为什么呢?他需要御风,也就是说,他需要凭借风力,依然有所依凭,不能完全随心所欲。
前面庄子给我们讲过,无论是生命短暂、受时间限制的朝菌蟪蛄,还是只能游曳于矮树短枝上的蜩与学鸠,都要受到时间或能力的限制,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甚至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大鹏,都要借助于六月的海运才能徙于南冥,依然有所待。
同样,我们每个人,也都受限于自己的能力、机遇、智慧、力量。有些人在某固定方面有一技之长,只能作一名地方小吏;有些人本领再大些,可做一方诸侯;再厉害些,能做一国之君。做了君王又能怎样?不还是遭受到各种利益诱惑,有各种思而不得的忧愁烦恼?
作为隐士的宋荣子,与世无争,所有世俗的功名利禄,所有的荣辱、是非、成败、利害都不能使他动容。他已经能做到“举世皆誉之而不加劝,举世皆非之而不加沮”。按理来讲这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能够做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人,世上应该不多。但是,他还要受到人体四肢百骸的限制,不能随意行走。
但列子完全超出了凡人,近乎于神了,可以把自己的形骸放到大自然里去遨游,不用走路,御风而行,但还要凭借风不是?他们,只是境界大小不同而已,没有实质的不同,都有所待,都没有达到那种无所依凭的逍遥境界。
前面讲了那么多境界,层层递进,随着能力半径的不断扩大,一个境界比一个境界高。但是,终究都是有所待,不能达到真正的心无挂碍。那么,庄子所说的逍遥究竟是怎样的境界呢?,庄子眼中的谁才是真正的逍遥呢?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几句才是《逍遥游》的精髓。这才是庄子所认为的无所待的真正的逍遥自在。
乘就是遵循,凭借。何为天地之正呢?天地之正就是天地自然的本来。乘天气之正就是要我们顺应自然,不去违犯自然,不去与自然抗衡。
“而御六气之辩”,什么叫六气呢?阴阳、风雨、晦明,谓之六气。辩,不是驾驭,而是顺应。我们要顺应阴阳、风雨、晦明这六气的变化。
宇宙有宇宙的运行规律,自然有自然的行走之道,事物有事物的发展过程。人力所能改变的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我们要顺应,不能逆天而行。
如果能够遵循宇宙万物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这才是真正的无所待,才是真正的逍遥啊!
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什么叫至人无己?无己就是无我,就是把这个“我”字放下。当一个人达到无我的境界了,就没有了物我的分别,就没有主观与客观的分别。就如老子《道德经》中所说“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什么叫神人无功?真正的“神人”,他是不需要建功立业的。功业是建立在欲望基础之上的。所谓的神人没有欲望的冲动,所以无需世俗的功名。他能“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游于无穷”。
“圣人无名”,真正的圣人,他是不捞名捞利的。
庄子在这里一再阐述无所依凭的主张,主张追求精神世界的绝对自由。
现实中的所有事物,包括人类本身都是互相对立而又相互依存的,这就没有绝对的自由,想做到逍遥有谈何容易?
首先不能有所欲望,你的欲望都是束缚你的锁链,无论对金钱,地位,美色,美味,哪怕是亲人或朋友的情感,有这些欲望,你都无法得到全然的自由。
其次你不能有所评判,有评判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好恶,有好恶有有所求,有所求就有所待。
最重要的,你不能有“我”。有“我”就有“非我”,就有物我的对立,就有分别,就有欲望。所以,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只有做到“无己”、“无功”、“无名”,才能摆脱各种束缚和依凭。只要真正做到忘掉自己、不为外物所累,就能达到无所待的真正自由自在的逍遥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