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文学系列二十一：《蜘蛛女之吻》

《蜘蛛女之吻》是阿根廷作家曼努埃尔·普伊格（1932-1990）的小说代表作。这部小说发表于1976年，在此之前，文学作品中还很少有反映同性恋问题的，即便偶尔涉及，也基本上是作为令人厌恶和堕落的社会现象来表现的。但是，《蜘蛛女之吻》却与之不同。

作家普伊格以严肃的态度，以理解甚至一定程度的同情为基础对同性恋问题进行了探索，在文学领域为同性恋开拓了一个使之得到具体表现的空间，而且这个空间仍旧是充满人性的。作家如何能把一个令人厌恶的题材，写成能令人信服而且同情的呢？并且整部作品读起来令人不忍释卷，精彩之处更是扣人心弦，效果出人预料。

当然，作家精巧的构思和新颖的表现手法是起了重要作用的，但与故事所发生的具体环境也是不可分割的。

故事发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监狱，一间牢房里关押着两个囚犯。一个是政治犯瓦伦第·阿雷基·帕斯，因从事地下活动，企图发动罢工被捕。一个是刑事犯，同性恋者，因腐蚀青少年罪被捕。这两个无论从人生态度还是从情感方面都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却要在狭小的空间内朝夕相处。

瓦伦第身处牢房，仍然执著于自己的事业。他是个坚强的革命者，严刑拷打从未使他屈服。莫利纳像个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他给予瓦伦第的也是一种女性的关怀。他祟拜瓦伦第的男子气概，并从内心完全把他理想化了。在瓦伦第看来，莫利纳是个享乐主义者，他的生活不仅难以理解，而且毫无意义。莫利纳同样不理解瓦伦第一心要改变世界的狂热，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瓦伦第产生爱慕之情，并心甘情愿地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

牢房里的黑夜是难熬的。漫长、寂寞的黑夜需要这两个性格、志趣完全不同的人共同承受，这也就给了他们越过彼此情趣上的隔阂、相互接近的充分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日趋融洽，彼此间也有了较多的了解。

有一天瓦伦第用餐后腹泻不止，得到了莫利纳耐心、周到的服侍，这使瓦伦第深受感动。正在这时，莫利纳被传唤，狱方想利用莫利纳去软化瓦伦第的意志，暗示莫利纳因此有可能获得赦免。莫利纳借机从审讯当局那里获得了大量食品，带回牢房给瓦伦第补养身体。时隔不久，莫利纳被假释，当局的目的是想通过假释莫利纳，来破获瓦伦第的地下组织，因为他们估计瓦伦第会利用莫利纳与自己的组织联系。

这次莫利纳又带回了大量的食品，他给瓦伦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并告诉瓦伦第自己将要得到赦免。这消息使瓦伦第痛苦不堪。这天夜里，他们都难以如眠。两人互相抚慰着，排解着内心离别的忧伤，难分难离之际，两人发生了性关系。在临别的那天晚上，他们再次发生了性关系。莫利纳还得到了瓦伦第的吻。瓦伦第把莫利纳叫做“蜘蛛女人”：

“你是蜘蛛女人，用自己的蛛网擒获男人。”

“妙极了，这我喜欢。”

莫利纳从此更爱瓦伦第了。出狱后，他冒着风险替瓦伦第找组织联系，他希望自己能照瓦伦第所说，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可是，莫利纳出狱后受到了严密的监视，他在与瓦伦第的组织接头时被打死了。

《蜘蛛女之吻》惊世骇俗并不是因为它涉及了同性恋，而是因为它极其客观地反映了同性恋者的内心世界。

莫利纳并不是一个概念化的性变态者，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活生生的人。他崇拜“男子气概”，并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名男子汉。并由此爱上了身为政治犯的瓦伦第。

莫利纳由于性情软弱，一直不能突破自我。他对瓦伦第无微不至的服侍，以及甘愿为他拿生命去冒险的奉献精神，也都体现出了女性式的痴情。产生同性恋的原因各式各样，但莫利纳在自己崇拜的男人面前，只想当女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

瓦伦第曾试图开导莫利纳，让他认识到自己生理上并不在别的男人之下，可是莫利纳太自卑了，他深知自己属于遭社会唾弃的那一类人，绝不可能得到公众的信任。

这些描写，是作者的有意为之。当读者读到这些描写的时候，当读者凭借自己的思考向内心追问的时候，读者已经踏入了作者及小说人物所向往的一个更加强调宽容和理解，更加注重人性的较为理想的世界。

这也是人们读到这种描写同性恋的作品，并不感到厌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