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祥敏回农村有感
大年初一我回了一趟农村,在我的印象中,农村在逐渐的消亡中,农村不但装不下新一代人对生活改善的期盼,就连大部分上一代人,都主动抛弃农村,花大半辈子的积蓄在城里买一套房,搬到城里住了。
农村变成了少数人的留守地,多数是上上代念旧的老人和留守的儿童。上一轮新农村的建设之后,这里已经好多年没有什么变化了。
但是今年回去,却又发现了新的生机,我发现门口的耕地,有收割过留下的稻秸秆,这些被农民变成工人后抛弃的土地,又被国家重新利用了起来。
用了数百年破旧不堪的祠堂今年也通过村民的自发捐款修缮一新。
祠堂是某种程度上中国人的世俗宗教,承接了中国上一代人的对生活的美好愿望。祠堂的生命力比我预想中的还顽强,我认为在一个唯物主义国家,它的消亡是注定的,像我就嫌弃它嫌弃的要死,这个充满血腥和杀戮的地方,历史上数百年,多少只鸡在这个地方被切了脖子,我宁愿它立刻变成一个历史遗迹。
但是由于上一代人的保持大半辈子的习惯,它还能重新焕发生机,历史的更迭比我想象中更慢。
祠堂的周围的是以前小时候住的老房子,现在基本上没有人住了,唯一有生机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谁在我们家院子里养了一群走地鸡。
我观察了一下以前的老房子,以现在的视角来看,户型很差,窗户很小,导致即使是白天,光线也很差。记忆中我们家房子还容易漏雨,这种房子唯一的优点,好像就是夏天比较凉快。
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的农民,就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事实上我们的居住传统,就是住在光线户型都很差的地方,这让我感到些许的安慰,因为我现在在深圳住的地方,非常符合中国人的居住传统。
现代年轻人认为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甚至是刚需,实际上年轻人购买住房并不是历史的常态,历史上的中国年轻人都是继续住父母甚至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年轻人购置新房是21世纪新中国城镇化之后才有的新潮流。
所以组建家庭没有买房的人并不用焦虑,你们的情况才是历史的常态。
农村是熟人社区,我回到村里后基本会跟每个见面的人打招呼或者点头致意,上一代人无一例外都比我记忆中要衰老很多。而大城市是陌生人社会,我住的地方连隔壁邻居的样子都不知道。
我还见到了两个小时候一起玩的朋友,时过境迁,我们都是30加的壮年人了。
我们的谈话亲切却并不投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和命运。
其中一位朋友性格跟我性格比较像,我们小时候一起沉迷于玩游戏当中,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当然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他读书只念到了初中,而我跌跌撞撞上了一个本科,如果不是那么沉迷游戏,可能我们的学习成绩都能好一些。
现在,我甚至都不怎么爱玩游戏了,去年配了新电脑后在 steam 咬牙上买了《赛博朋克 2077》,只玩了不到 2 小时。
我和他虽然各自保存着很多美好的记忆,但是现在互相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我小时候比较胆小内向,并不受同龄的小伙伴待见,我在农村的童年并不很快乐,也没有赋予我自信平和的心态。我在30岁左右,实际上离开农村10多年后,在村里活动才比较自在。
现在有一个词叫“原生家庭”,我们在审查个人性格的时候,往往可以从家庭中找到源头。但是农村出生长大的小孩,在审查个人性格的时候,我感觉考虑“原生村落”比较合适,因为我们的成长中,性格里很大程度上被同村的同龄人塑造。
我更年轻时不喜欢农村生活,对成长期的我来说,这里不干净、不方便、暴力、尴尬、落后,但是现在我并不期待农村的真正消亡,尽管我家现在已经不适合住人,但是不知道为啥,回到这个村落才最有回家的感觉,也就最有过年的感觉。
我期待有生之年每年都能回一趟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