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梦里(16)
爱的方式
2
美仑如果能够活到中年,估计她的样子或许就是我对面的这个劳军。我们面对面坐着,谈话的基本内容都是关于东关一带老街坊的闲言碎语。虽然是同一个东关,但是我的记忆和劳军的记忆不可能产生共鸣。她倒是很乐意有人陪她聊聊过去,看起来很兴奋,不停地抽烟。
我们俩这样聊了足有一个小时,她好像有点疲惫,索性半躺在沙发上接着和我胡侃。我得承认,在这场本来是有备而来的“突袭战”中,我已经不幸落于下风。落败的原因很简单,对方使用了“美人计”,而我是一个性生活缺失很久的正常青年。“真相”的诱惑,在彼时彼刻远不及“假相”的吸引。我明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却因为贪婪本性的驱使,逐渐走向失败的泥潭。我那么厌恶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又会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呢?
劳军掌握节奏的能力真是一流,她如果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肯定可以成为中国的女卡拉扬。而我这个无知的听众,把《命运》误听为《勃兰登堡》也不足为奇。很快,劳军开始反攻了,而我早已不攻自破。她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说去一下洗手间。我就那么愣愣地坐在沙发里点了点头,仿佛默许敌人随意出入战场,随意将我俘获,然后随意地掏出枪来优雅地对准我的脑门。我则欣然接受,随时准备慷慨就义。
过了差不多10分钟,她仍然没有出来。
“啊!”她忽然在里面娇滴滴地惨叫了一声。
我赶紧跑过去,犹豫了一下,一边询问怎么了,一边颤抖着慢慢推开虚掩的房门。她坐在洗手间的地面上,背靠洗手池,捂着腰部作痛苦状。洗手间里有点凌乱,洗发水、沐浴液这些东西,有的翻倒在搁板上,有的躺在浴缸里,马桶边的纸篓也翻在一旁,有两支一次性针管和一片卫生棉黏在一起,挂在纸篓边沿上。
我轻轻地走过去,慢慢地向她伸出手臂,她马上抓住我递过去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告诉我她的腰闪了一下,让我扶好她。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她已经搂住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的头颈部位渗出细小而冰冷的汗珠,这些汗珠散发着奇异的暗香,蹭到我的脖子上。这样的诱惑我无力拒绝……
她赤裸着身体趴在卧室的大床上,请我帮她到床头柜里找跌打膏。我翻遍了床头柜上的所有抽屉,根本没有膏药,只有几盒标着日文的安全套和印着英文的精油,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性事用具。那些性器具里面有三根粗细长短各不相同的阳具,其中一根是黑色的,龟头部分还分布着若干柔软的倒刺,看起来很生猛。这让我觉得有点自卑。
“把灯关了吧……”劳军趴在那幽幽地呢喃着。
我愣愣地站在床边,手里兀自握着那根黑色带刺的鸡巴,不知如何是好。我愣了好半天,觉得全身燥热难当,直热到像高烧一样浑身不停地打寒战。劳军翻过身来,看着我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你自己的忘带了?”
我仍然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动弹不得。她翻身下床,推上门,关了灯,走到我身后。一对弹性十足的乳房在黑暗中紧贴着我僵直的背脊,她的手柔和地穿越到我的前面,慢慢拉开裤子拉链,再慢慢把我里面的衣物一层层地轻轻脱掉。我开始感到温暖,一种单纯的温暖。
我慢慢恢复了神智,不再打寒战。但是仍然选择沉默地伫立在幽暗的床边一动不动。她把带刺的阳具从我手里夺过去,“咕咚”一声扔到地板上,那种沉闷的声响,让我感觉仿佛是自己的阳具被她扭下来扔了出去。
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身体,亲吻着我的颈项,用舌尖一点一点舔舐着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好像她是一个好色的女妖,准备先和我进行一番床笫之欢,然后再一点一点吸干我的血液,舔光我的皮肉,让我的灵魂像傀儡一样服侍她。
我享受着代价是万劫不复的片刻欢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她吻遍了我的后背,开始转到前面,从脚尖开始一点点地吻到直挺挺的阳具。她的舌头仿佛具有魔力,使我完全沉迷于肌肤相亲的快感,忘却了一切,忘却了整个世界。那一刻,身体已经不属于我,当然也不属于她。她半跪在地毯上用唇舌和我做爱,我则像个直挺挺的木乃伊,一动不动。彼时,我整个人都是直挺生硬的,好像变成了一根不带刺的鸡巴。
我早就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也许正是为此而来。只不过我没有意识到一根平时缩头缩脑,以撒尿为本职工作的东西,此刻竟然拥有如此魔力,足以控制我的意志和情感取向。
我们做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一通曲折式前进和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最长的一次,做了足足有三个小时。可以肯定,我不爱劳军,除非世界就是一张双人床,否则我不可能会爱上她。但是在我生平所遭遇的无数性爱里面,和她的这一次,最接近完美。这一点不容置疑。后来我和几任亲密女友上床时,总是希望找到同样的感觉,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同劳军这次如果可以称为“做爱”的话,那么其他的只能算是“作乐”或者“交欢”,甚至只是纯粹的性交。她使我改变了很多固有的看法,至少让我明白,爱情是可以不包含肉体之欲的。本来我以为,在“爱”这件事情上,我已经算是个中高手,可是上了劳军的床以后,我猛然发觉,自己完全是一个门外汉,根本不知爱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