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之五十三【兰亭序】

不几日，秦国派去邺城的探子便回来报称，燕国方面擢升慕容麟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封吴王。

这一消息总算及时拯救了慕容垂一家老小。

一家人除了再次痛骂一回慕容麟见利忘义、年少不谙世事以外，更多的还是额手相庆，总算躲过了这一大劫。

苻坚为了安抚蒙冤的慕容垂，特别赏赐了锦缎五百匹，黄金百斤给慕容一家。

这一决定最初照样遭到了来自权翼等人的劝阻，不过这次阻力不大，毕竟慕容垂的确是被冤枉的。

一日，慕容垂正和家人在府中议事，忽见家臣金熙慌慌忙忙进来报称：天王驾到！

慕容垂大惊，急忙整衣出迎。

出到外堂，见苻坚正抬头欣赏厅堂中一幅卫夫人的书法作品《名姬帖》。

慕容垂赶紧率兄弟子侄拜伏于地：“臣慕容垂恭迎圣驾！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苻坚闻声大喜，转身扶起慕容垂道：“爱卿请起，不必多礼。”

慕容垂称谢道：“陛下光临寒舍，当先派传旨官告知臣等，让臣等远接陛下才是。”

苻坚摆摆手道：“嗳，不必如此客套。爱卿入秦多时，朕本当早来看望，无奈朝事冗杂，一直没有抽出时间。今日偷闲半日，一时忆起，就过来了。”

“陛下天恩，臣合家感激不尽。”慕容垂躬身道，“此间闷热，请陛下移驾到后园乘凉。”

“好！”

于是慕容垂在旁引路，导着苻坚往后园行来。

而慕容垂的兄弟子侄们则在后导引着跟随苻坚前来的宫廷执事太监。

两人在前边走边聊，一路穿过些池台水榭，假山楼阁。朱红栏杆绕曲水，楹联画匾缀非常。

“前日爱卿之子慕容麟一事，朕深表遗憾。如今事已查清，已为爱卿洗刷冤屈，希望爱卿不要心存芥蒂才好。”苻坚安慰道。

慕容垂拱手俯身道：“是臣教导无方，致竖子为奸，累陛下不安。臣不胜惶恐。蒙陛下信任，洗清冤屈，还臣清白，又赏赐颇多，臣虽肝脑涂地，也不能报陛下天恩于万一，又岂敢心有芥蒂？陛下但请宽心。”

“好！”苻坚大喜，执着慕容垂的衣袖一并行走，穿过两个花亭，便来到一座小浮桥上。

苻坚凭栏眺望，见池中夏荷开遍，绿叶深浓，互为点缀，甚是美妙。又当垂柳迎风，清凉习习；鸣蝉聒噪，高低有调。心内更是怡然。

苻坚被园中景致深深吸引，观赏一回赞叹一回。

“爱卿是鲜卑人，朕是氐人。我们的先祖均是游牧为生，后来入居汉地，方知汉人文化博大精深，汉人智慧的确非凡。今日观爱卿府中画境，深得汉人构思精巧之妙，足可与丞相府相媲美。”

慕容垂谦逊道：“陛下过奖了！丞相是汉人，先天便有血脉传承，再加上勤学苦读数十年之功，对汉人文化必定了如指掌。臣是外族，纵然后天学得皮毛，又焉敢与丞相相抗？”

“嗯，这倒是实话。”苻坚点头，“丞相文韬武略，实乃世上罕见的大才。朕认为只有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才可与之相提并论。”

“陛下所言极是。”慕容垂附言道，“先主得孔明，自谓如鱼得水。陛下乃天纵英主，而丞相是当世大才。明君贤臣如鱼得水，何愁天下不定？臣在此恭贺陛下！”说罢深深躬下身去。

“哈哈哈。”苻坚轻轻拍着慕容垂的肩膀，大笑道，“丞相固然是朕的‘卧龙’，安知爱卿就不是朕的‘凤雏’？”说罢就径直往前走了。

慕容垂还在原地寻思苻坚的话，片刻后才赶紧跟上去。

“爱卿来我大秦，朕深知有许多人对你不满，出言打击排挤。”苻坚边走边说，这时突然停下来，转身凝着慕容垂认真地道，“丞相屡次在朝堂之上出言救护爱卿。爱卿得空当去拜访丞相，聊表感激之情才是。”

苻坚说着继续往前信步。“你二人乃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希望你们能够友好相处，同心协力，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慕容垂道：“多谢陛下提醒！其实臣早有致谢丞相之意。只不过初来乍到，不敢冒昧相访，以免落人以口实。如今既然得陛下许可，臣择日便去拜访丞相。只是不知丞相有何爱好，臣也好聊备薄礼，为致谢之仪？”

“丞相特别喜欢书法。”苻坚笑道，“他对南朝的王逸少尤为钦仰，曾对朕说起王逸少的《兰亭序》乃是超古绝今、天下第一书法。”

“此言不虚。”慕容垂道，“臣在燕国时也听闻此人书法冠绝当今。最难得的是，他如今依然健在。”

“是啊！”苻坚叹道，“朕曾前后两次派人去南朝求取《兰亭序》，并仿效当年的和氏璧之价，许以十五座城池作为交换，无奈南朝不答应。欲求王逸少北来一见，以慰丞相仰慕之情，也被南朝拒绝。此事实为可恨！朕本想率军南征，以武力求取，又被丞相苦苦劝阻。唉，朕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帮丞相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实在惭愧之极！”

“所谓‘君子成人之美’。南朝名士自诩风流，不料竟然如此决绝。”慕容垂也深为惋惜道，“陛下之于丞相，也可谓荣宠之至了。”

“没有丞相，就没有今日的大秦。朕待丞相，如兄如父。”苻坚决然道，“有朝一日，朕当亲率三军，踏平南方，为丞相夺得《兰亭序》，方才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