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蜜(一)
老吾的左脚裹着厚厚的纱布,露出几根时不时搓弄几下的脚指头,右胳膊嫁接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当他把胳膊肘放在吧台上时,拳头完美地抵上他的下巴,看上去像傲慢的沉思者。
酒保把一杯花里胡哨的酒递到他面前时,他却怎么也腾不开那只被限制住的右手。我在不远处悄悄观察,想等他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跟他打招呼。
果不其然,他叼住了酒杯超天一仰,嘴里发出一阵咕噜、一声闷咳,液体从他两边的嘴角流下,他却伸出舌头扫了圈鼻下,从那里流出来的更多。
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即便如此,他的左手依然潇洒地插在兜里。
“好点没?”我问他。
他从兜里给我拿了一张皱巴巴的纸,说:“这是小汝,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挺好的。”我面对眼前的色彩乱炖,撒了今天的第一个谎。
“好久没画画了,要在十年前......你懂的。”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看来还有少许气泡呛在他喉咙里。
“你见过她了?”
“算是吧,你肯定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前几天我跟你说小汝回国了,然后你就肿得跟猪一样躺在ICU里。”
他打了个哈欠,胳膊杵着头向吧台里面滑去,直挺的腰瞬间柔软地倾陷,衬衫跟着他的身体往前倾滑,露出他丰满的红色内裤。
我发誓,如果是在十年前,我会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把他的内裤从他的股沟提到他的脊梁上。但介于现在大家都是成熟稳重的中年人,我得给他个面子,再加上老吾又从事内裤的行业,所以,即使眼前的内裤是如此的欲拒还迎,在我眼里也是种专业的行为,嘘......我不能动,他肯定是故意的。
“对了,婉婉呢?你们有去度蜜月么?”他问。
他依然是一副慵懒,到现在还没有正眼瞧过我,酒吧里的红绿灯光在他脸上交错,那是一张我嫉妒了无数次的地带,上面的每一记亲热都足够我失神一整夜,如今已有了浓密的胡渣,作为男人,连我都觉得这样更性感了。如果不是刚才的那幅画的话,这十年他大抵是没变的,哪怕是这样乱糟糟的形象,我都毫不怀疑他能让女人们如痴如醉。
我笑了笑,跟酒保打了声招呼。
“给我也来一杯,跟这家伙一模一样的。”
“其实呢,大学的时候我就特别崇拜老吾,真的!”
酒过三巡,某人歪着头打了个嗝,眯着眼把酒对着老吾,又说:“老吾当年啊,画画的好,玩又玩的浪,还追上了咱们音乐系的系花,强!”
老吾腼腆地笑着回敬了他。
“对啊,我当年还暗恋过老吾呢!”
老吾看着领桌的女人,忘了她叫什么,颇为尴尬。
“看看看看,你怎么说话的!人家生气了吧?老吾现在是我们能喊的?叫‘吾总!’”
又一个不知名的人站了起来,愤怒地“嘣”的一声扯弹了下自己的内裤,引来大家一阵哄笑。
“是是是,吾总好!”
“在座的男同胞们,有哪个没穿过咱吾总家的内裤啊,吾总的内裤就是好,紧而不绷,脱裤显肉!”
“而且还能锻炼持久力呢!好家伙这触感,硬是把我这敏感度给降下来了。”
“屁!以前我能跑个几公里气儿都不带喘的,现在呢,跑个几百米就不行了,因为得赶紧回家换洗内裤呢!”
“我听说,还要找阿诺德施瓦辛格代言,老吾是不是真的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着玩笑,老吾开始麻痹自己的反感,渐渐在周围的哄笑声中木讷,嘴角附和大家的浪潮时而起伏。
“可惜汝安然没来,不然我们这一届卧龙凤雏就到齐了。”
“我记得她毕业后去了法国吧。”
“她上个月回国了,不过人家要忙着策划音乐展览会,据说她那个团队还有一大堆老外呢。”
“怪不得连咱们的校友会都不来,原来是看不上啊,看吧,还是咱们老吾厚道。”
他在来之前已做好了准备,可当找不到那个熟悉的面容时,又暗淡了下来。
可当听到这个名字,老吾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瞬间翻江倒海,一股血气儿冲到他脸上。他手足无措,又得强装镇定,偏偏秦湫就坐在他旁边,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就他一个人知道。
“多少有点失望吧,她没有来。”秦湫凑到他耳边说道。
秦湫是他的大学室友,他们曾常常夜里翻墙出去撸串喝啤酒,再到网吧里打一夜星际,直到毕业后老吾结婚。
老吾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好心,随后他又靠着椅子不去看他,他明白如何能让秦湫不爽,那便是无视他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
“上海,明天下午五点。”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老吾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一直重复着那个时间,甚至已经在脑子里定格出钟表的指向,以及彼时阳光的饱和度。
“可能是我刚好看到了那张宣传海报吧,也可能是我想报复你。”秦湫笑了笑,“谁让我想见的人也没有来呢。”
“那你可要失望了。”
“可能吧,不过听说她在英国新盖了个庄园,她的父母已经过去了,移民手续我办的,估计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秦湫再次强调。
老吾只感觉呼吸有些堵的慌。
老吾盯着皮鞋发呆,尽量不去看桌子上的那杯绿油油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柳婉婉美其名曰“排毒饮料”,他猜里面肯定有补肾壮阳之类的东西,她每天晚饭前都给他灌上一杯,再通过他的下半身回收。他有时候觉得她倒不如直接把它喝了,说不定能直接怀孕,没必要再通过自己这个转化机器。
他望着眼前这个忙碌的女人,他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度过了十年之久。他们好像没吵过架,因为她总会一笑了之。她很勤快,除了包揽家务,还帮他打理过许多公司中复杂的决策。但他就是对她有某种敌意,他恨她一点儿错也不犯。
他望着眼前的面容,也许是因为她不够美?他记得大学那会儿她也算面容姣好,那种可爱的婴儿肥还在,只是不知何时在他眼里已经成为了臃肿,他有时会想把那块肉掐下来,逼她说些狠心的话。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确信即使他那么做了,她依然能保持这可恶的温柔。
他望着她正穿着一件紫色的毛衣在煮面,可他偏偏就讨厌紫色,他早把办公室里的紫色物件都扔了,他很纳闷为什么以前画画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怀疑她早就知道自己讨厌紫色,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想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他望着她脑袋后面盘卷的头发,卷窝中心渗出毫无生气的萎靡发丝,像冬天里被风干的细枝,他很好奇怎么没有鸟住进去,那儿应该带点斑斑鸟屎才对。他想起一部电视剧里辱骂儿媳的泼妇,没错,就是这个发型。
他望着她......
最终他还是承认了,他从她身上找不到一丁点儿心血来潮的感觉,就像是校友会上那种刺痛感。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好是坏,但他确定这对他很重要,他需要感到自己的心跳,他需要知道自己还活着。
当离婚二字即将脱口而出时,他想到了一个人,秦湫。他赶紧摇摇头,如果这么做那家伙会高兴坏的。
想到这,他来到柳婉婉身后,把她的裙子里的内裤一把扯断。
他幻想秦湫正在偷看他,在罪恶感的刺激下他更冲动了。
“你这个变态.....今天怎么......怎么这么坏......”
在老吾突如其来的热情下,柳婉婉来的很快,不到几十下就软倒在灶台上。
她在老吾眼里重新有了价值,一种掠夺般的原始快感,似乎只要秦湫不结婚,她就还有用。
老吾把那杯“排毒饮料”一饮而尽,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面。
柳婉婉吸溜着面条,最长的那根在她嘴边像狗尾巴一样打转儿,转瞬即逝,只在老吾的脸上溅上一滴汤液。她察觉出老吾静止的呼吸声,不由得低头放慢了动作,暗骂自己得意忘形。
要是在以前,老吾肯定会在心里诅咒她个几百遍,但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会儿,他终于抓到她的缺点了,于是兴奋地亲了她一口,并说:“你真可爱。”
她瞬间心花怒放,自从结婚后,老吾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她的脸红得像十年前的那个晚霞,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她咬紧嘴唇,努力控制住喜极的嘴不让自己失态,一如那天。
老吾在熄灯后对她说:“我明天去上海见个客户,南非的那批货你帮忙搞定吧,那帮黑人的活儿大,但不要改前档,在原来的尺码上把胯改低个两公分就行了。”
见老吾的语气有命令的口吻,她也就答应了。跟着他打拼这么多年,他会怎么做自己怎么不知道,其实她早就处理好了,正计划着明天跟他过一次二人世界,但为了不破坏今晚的气氛,想想还是算了。
她所认识的老吾从来都是个以事业为重的人,且理智十足。
为了不惹麻烦,老吾没有开车,直接叫了个出租车到机场。
下车后,有人摸了下老吾的屁股,老吾转过身,又被那人顺手摸了下裤裆。
这是个穿着太极服的大爷,白须剑眉,后脑扎着小辫。
“你有病?”
“年轻人,我看你前凸后翘扇风耳,今日怕是有血光之灾。”
就在老吾继续朝机场走去,那大爷又一把抓住老吾的裤腰拽了回来。
大爷说:“请留步!你且尚有一线生机,切勿自暴自弃!”
老吾问:“有什么解法?”
“可这......泄露天机是要折寿的啊!”
老吾看了看表,从钱包里掏了几百块钱给大爷。
大爷抚须长叹,“也罢!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吾钦佩地抱拳行礼,并说:“快点儿吧大爷,我要赶飞机。”
大爷一听,眯着眼问老吾:“拿包烟给我。”
大爷接过中华,抽出了一根,把剩下的放进自己口袋,只见他娴熟地用指甲划破那根烟卷,在把里面的烟草均匀地洒在老吾头上,并低语念咒,最后在老吾胸口上狠狠划了个十字架。
老吾呻吟了一下,他的乳头被刺痛了。
大爷说:“此乃道家禁术之遮云蔽日,可助你躲过天罚。”
“多谢大爷!敢问大爷尊姓大名?”
“相逢何须闻名讳,命里聚散终有规。”大爷语重心长的叹道:“年轻人,我们会再见面的。”
直到在登记台上,老吾还一直在疯狂拨弄着头发,细碎的烟草却在他茂密的头上藏得更深了。
正当老吾准备拿身份证时,伸进内侧口袋的手呆住了,那里空空如也。
大爷抚须微笑,“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
老吾揪住大爷的衣领问:“我钱包呢?”
大爷面不改色,并亲了老吾一口。
老吾气得更狠了,摘下墨镜,脱掉外套,并说:“你知道这个航班对我有多重要吗?你想死是不是?”
大爷揉了揉老吾的胸说:“年轻人稍安勿躁,钱财乃身外之物,去留不可强求啊!”
“要么赶紧把钱包给我,我不报警。要么我现在就帮你叫救护车,我再说最后一遍,钱,包,给,我。”
大爷一听,不乐意了,挺着胸说:“既然你信不过老夫,来搜就是!老夫的为人如此胸襟这般,坦坦荡荡!”
老吾摸了摸大爷的胸,胸肌很结实,老吾暗自庆幸刚才没出手,不然会被揍。
当了老吾摸到大爷的咯吱窝时,老吾轻蔑的笑了,他摸到一个硬硬的皮质东西,虽然只是一个角。他猜大爷肯定是在画十字架时顺手把他的钱包塞进袖口的。
谁知道大爷也跟着笑了,他笑得甜蜜,笑得娇羞,并从裤裆里拿出一支口红,往自己鼻孔里戳了戳,然后咬掉红头一边大嚼一边大叫。
“哎呦喂打人了!救命啊!抢劫啦!杀人啦......”
老吾拼命把手往外拔,奈何大爷的胸大肌是如此强悍,硬是夹得老吾生疼。
在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后,大爷却不叫了,他惊讶得发现自己咯吱窝里的手已不再反抗,而老吾正趟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白眼。
大爷怒斥:“年轻人你不讲武德!怎能先老夫一步躺下?”
老吾朝大爷抛了个眉眼,继续“不省人事”。
大爷气不过,只见大爷气沉丹田,双手握拳,“喝!”的一声来了个马步式曝气,只听见大爷咯吱窝里骨头折裂的声音,和大爷的一发响屁。
天空嗡声响起,今日通往上海唯一的航班划过。
在医务室里,老吾最终还是拿到了钱包,在大爷被十几个机场保安包围的情况下。
“好自为之。”大爷把钱包给老吾时说道。
老吾的胳膊骨折了,但这并不是老吾最担心的。飞机是坐不了了,要在下午五点之前赶到上海,还有一趟去上海虹桥的高铁,他得赶往火车站,只剩下半个小时。虽然火车站离机场很近,但医生是不会放还未做任何处理的老吾走的,她的纱布没了,正派人去取。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的事,作为机场的一部分,她得负责到底。
老吾可等不了那么久,尽管医生吩咐过要他躺在床上不要走动,不然会落下后遗症。老吾看了看门口的保安,埋怨自己进来时表现得太急躁,搞得人家不得不派人守在门口以免他冲出去。
“不会再回来了。”
秦湫的话再次在老吾耳边响起。
从二楼急诊室破窗而出的那一刻,老吾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他想起一条大狼狗。
当时在汝安然的宿舍楼下,她就在上面,她说室友刚巧那晚都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他来陪她。
他连套套都准备好了,就在屁股口袋里,他顺着排水道往上爬,他太激动了,甚至在攀爬的途中都在勃起,接着就是花坛打碎的声音,他顾不了那么多,她近在咫尺,她抿着嘴在笑。
可他的屁股被含住了,热热的。那是宿管阿姨养的一条狗,他知道这狗,大多时候都温顺地卧在宿舍门口,像一团灰色的大棉被。
他往下望去,宿管阿姨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恼羞成怒,索性两手一松。
那条狗死了,被他一屁股坐死了,它的嘴张成一百八十度,塞满了老吾的屎。
老吾是笑着着陆的,他的腿被震得发麻。他再次摸了摸屁股,还好,这次没有屎。
“给你一百不用找了,去火车站,开快点!”老吾催促道。
司机回眸一笑,“好嘞!”
话音未落,老吾的脸就被甩在玻璃上。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时候啊,温州这还没几个出租车呢,也不像现在,只要是个东西都他么被塞满广告,看上去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我记得那天我正准备吃顿饺子,因为我得拉客,所以中午还没吃呢。当时的人们可不跟现在这么系统化,咱们开车的也是,需要下车喊。
我开着开着,车突然震了好一家伙,我才看到副驾上有个人,他头朝下,是飞进来的,就跟你一样。
他就说了句去火车站,就扔给我一把钱,我甚至都怀疑他压根就不知道我是拉人的,看起来他也不在乎。
那老弟是个大学生,说是要去火车站拦他女朋友,她要去上海,不会再回来了,除非......
我忘记一路上我差点撞到几次人了,我只记得那老弟一直在催我,不对,应该说是在求我,都快哭出来了。他一会儿跺脚一会儿挠头发,这还不够,他好几次都把脚伸到我油门上了,幸亏当时我还不忘记踹他几脚。
快到了的时候,他又连忙对着后视镜整理头发。
他说他很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架,去上海又不是她本意,他不该怪她的。
当时我就想,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敏感又高傲,非得经历几次危机,不然都学不会谈恋爱的。
但是很遗憾,那天公路上一个井盖被偷了,我他么中奖了。离车站还有个几百米吧,我就看见他飞......
“我一直都很纳闷,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去法国的,他们之前跟我说,我还不信呢。”
“我......我其实......我爸妈他们......”
“别拿你爸妈当挡箭牌,挺俗的,让我来替你说吧,‘老娘这么漂亮,再去法国镀镀金,到时候追我的人还不从巴黎排队到北京啊,哎?面前这二货谁呀?连个工作都找不到的三流画家?’”
吾真黎手舞足蹈讥笑着,差点儿摔倒,他靠着墙打了个酒嗝,一阵酸腐气冲上脑门,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尽量不让自己呕吐。
“你误会了,不过没事,你喝醉了。”眼前那个模糊的影子说道:“我们的这次见面,你要是清醒的该有多好,算了,也可能没什么区别。”
“我很清醒,我才发现如果早点儿把你上了,你也不会有这个底气跟我分手,之前我太蠢了,我在装什么呢,非要等合适的时候。”
吾真黎很诧异这些话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但他此时还有个念头,他想让她情绪波动,想知道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亦或是给她全力一击。
但她没有,只是一声轻轻地叹息。
“我会到普罗旺斯去,替你看看瓦伦索平原的薰衣草,阿尔勒的向日葵,还有罗纳河上的夜空,我会寄些照片给你,你跟我说过那些地方,我都记得。”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吾真黎只觉得她刚才话是在炫耀,于是不甘地喊:“你等等!”
“嗯?”
“你什么时候的票。”
“后天下午五点呀。”
“到时候我会带着女朋友去送你的。”
后天下午五点呀。
下午五点呀。
五点呀。
老吾突然觉得,她当时在说出这句话时,会不会抱着某些期待,不然,怎么会带个“呀”呀?
可他当时的眼睛实在是在迷糊了,看不清她的表情,他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那个时空里,随着出租车的一个漂移停车,老吾的脸再次被甩到玻璃上。
“到了。”司机说,“这次没有碰到被偷的井盖,运气不错。”
“然后呢?”老吾问,“那老弟最后怎么样了?”
“等我去你公司领钱的时候再告诉你把,看到后面的警车没,我刚才连闯了八个红灯,这总得报销吧。”
“你怎么知道我开公司的?”
“吾老板,我车上还打着你家的广告呢,不过有一说一,你们的内裤是真的良心,我屁股上的老痤疮都没再犯了,你看,丝滑得很呢。”司机一脸娇羞地摩擦着驾驶座。
“谢谢。”
老吾朝火车站飞奔而去。
“钢巴得!”
老吾朝身后望去,只见那被交警按在地上的司机举起两拳呐喊着。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由温州开往上海虹桥的G1314次列车,由于出轨正在紧急抢修,请去往上海的旅客转至一楼乘坐K741次列车,给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giao!”老吾一拳锤在候车座上。
检票员拿着喇叭吼道:“大家先去一楼坐车,票可以退的,我们已经跟上海那边说了,去那边售票口退。”
“我就想问一下,多久能到?”
“肯定没有高铁那么快,别急,这次是直达的,只拉你们这一趟,大概下午四点半能到吧。”
老吾挤上了那辆老绿皮,一上车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儿,和空气里被光线照得亮闪闪的尘沫。
大家有说有笑,正为能白嫖一次行程而庆幸。只有老吾闷在靠窗的位置死死盯着窗外,他真想把窗砸开,有位皮肤黝黑的臃肿老妇人紧挨着他,正在给婴儿喂奶。
老吾的脖子已经快扭得发酸了,但他还是尽量把鼻子贴在玻璃上,事实上,他稍早之前试过把头转回来一点歇息一下,那老妇人马上就耸着胸在老吾耳边发嗲“讨厌嗫!”,并用小拇指轻轻搔了搔老吾的腰。
老吾憋了一肚子火,他真的不是有心看到老妇人那一大坨垂到腿上的白花花淤泥。他有时候很疑惑,为什么同为女性,带给他的感觉却如此迥异,他尝试在女性里再分离出一个性别来,一个比男性更让他排斥的存在,不然怎么解释此时这肥腻的恶心,他就像连嚼了一大块肥肉,汁液四溅。但他也记得另外一种感觉,它光洁无暇,伊甸园果子的诱惑也不过如此。他见过这世界最美的乳房,好吧,也许......只是一半。
那是和她的第二次约会,老吾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第二次”,可能那是第二次有机会碰她的时候吧。
那是元旦的前一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破旧小巷,那家小宾馆的牌灯因为接触不良,在静谧的黑暗里一闪一闪,房间的墙壁贴满了黄赌毒广告,就连床也吱呀吱呀的。
那天汝安然穿了条牛仔裤,系了条紫色布腰带,害他解了半天,再加上她裤子里又绷着一条厚毛裤,老吾才拔开了两个扣孔,手已经被勒紫了。
汝安然被他的手挤得腹肉生疼,连忙说:“慢点儿,别急,等会儿我自己来吧,要不你先......”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部,嘻嘻的笑着。
老吾吞了吞口水,抹了把汗,慢慢向她身上爬过去。
床下发出刺耳的诡异磨损声,老吾像是在高空作业般如履薄冰,却分不清是床在抖还是他在抖。他拉开那件红色棉袄的拉链,却发现里面只穿了件胸罩,热气像柔软的棉花摩擦他的指尖,他看到两个洁白光滑的弧线,紧密地汇聚成一条缝隙,他的动作变得更缓了,他怕突然醒过来。
就在他的指心已经触碰到她乳房上的绒毛时,“咣”的一声床塌了,他一头栽进她的裤裆里,她腰带的卡扣戳进了他的鼻孔,落了她一裤子的红。
老吾记得医生在帮他取出卡扣时的那个表情,那家伙肯定是在憋笑,他的嘴角一共抽搐了五十三次,每次都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也难怪,一对儿小情侣,女的一边提着满裤裆血的裤子,一边搀扶着鼻子上挂着腰带还仰着脸看起来很拽的家伙,谁见了都会想拿出手机拍照的吧。
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吾,汝安然一脸幽怨,“这下好了,看你还要不要那么急。”
“要......”
“还要啊?”
“要!”老吾气得鼻子里喷出一股血。
“好的!看来这位先生非常识货,也非常聪明,给他拿二十瓶我们的新疆大角处女羊奶。”
老吾刚刚回过神来,就被那几十瓶五升大的白色塑料瓶淹没。
“一共六千块。”工作人员说。
“我靠......能刷卡吗?”老吾问。
“当然!”
老吾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这列车推销跟他的自言自语衔接在了一起。他扭开了一瓶奶,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反正不喝白不喝,索性咕咚咕咚干了半瓶。
“明明想喝奶,之前还假正经,真讨厌。”那老妇人用屁股拱了拱老吾,“别解释了,我等会儿去厕所,你可要抓紧时间进来呀。”
“大姐.....你真的误会了。”
“哎呦喂,还装小绵羊嗫,说不定在厕所里饿狼样儿滴把姐姐给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