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库勒

2023-06-06  本文已影响0人  熊猫_5189

喀拉库勒是个镇。

确切点说是个相当于镇的地方,它位于新疆的南部,隶属于阿克苏地区,但生活在那里的人都叫她:三团团部。同时也属于农一师,因为她是农垦区。所以我们所在的村也不叫村而叫连队,而当时我所在的连队是十三连。

三团的团部在90年代是个非常小的地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里除了有行政单位外,还有家电视台(虽然那个电视台我们能收看到的除了新闻和通知外,就只能看电视剧);有一家邮局,就在团部的路边;有一家中学在邮局的后面;有一家大型的农机维修中心,在中学的后面(农机维修中心、中学和邮局的顺序是从南往北一字排开的);再往团部的东南面有一家大的面条厂,供应各连队的面条;而团部的正东面有一家团部的公立医院,在我要离开三团前新建了一幢大楼,而原来的医院均为具有新疆农村特色的土坏房子,顶上是那种用泥和着杂草类的东西,如果你不明白的,可以往燕子窝方面想想;另外团部还有两家照像馆(其中一家专门照证件类);有一家理发店;有一家制衣店;还有一处专门摆卖衣服摊位的集中地;一个专门摊各类小物件买卖的集中地;饭店就比较多一些,大的除了行政机关有一个,有幸在那里因为参加活动吃过一次。小的就相当于那种做做家常便饭的也就是在自己家里的很小的门面里做,这种就相对很多,一般人也都是在这种地方吃。

值得一提的是团部一个大型商场。

在一个小小的团部里面又基本上都是平房的地方突现一幢几层高的楼房总显得有点鹤立鸡群。五层楼在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矮呀,但是在90年代的新疆建设兵团,那是非常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的。那幢大楼位于团部的中心地段,从北向南看,除了北面其它三面都安装了玻璃门。一楼是租给各小型铺位,比如有家电、电子产品、孩子们玩的机械类、电子类玩具等;二楼就是衣服和鞋子;三楼是食品区;四楼从来未去过;而五楼有一个大型会议,还有一个空间里面有点舞厅的设置,我曾参加过一次团部的3.8服装表演,就是在那里面举办的。

特别要提及到一个地方。

去那个地方,要经过医院,往里走,估计要走二十分钟左右的沙土地。那是整个团部葬人的地方,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九斗。

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一个奶奶就葬在那里。

这个九斗里的坟都很有特点。因为那个奶奶葬在那里的缘故,我去过多次。

坟的前面都有一块墓碑,上面记着生平和家人的名字,大小形状各不相同。从坟头的形状就能体现出死者的身份,或是说死者家人的贫富情况,圆型应该是中国所有坟头的固有模式吧,但大小和周围的各种花边却是不同的,我就在奶奶的坟周边看过。

有的坟能将周围好大面积都铺着水泥,在坟的周边还弄着比如棱形的,圆形的花边;有高点的,有矮点的,都彰显着身后的富贵。

我喜欢的奶奶在那些邻居中,也算得上是富贵的,高高大大的圆顶房子,房子周围也是铺着厚厚的水泥延绵开来好远,超1米高的墓碑,虽然家里的亲人名字只有6个。房子边的花边是棱形的。

在九斗,这里每逢过年过节时,睡在这里的活人估计会超过地下躺着的死者,因为这里的供品很多,馒头、包子、各类肉品、水果等等。新疆这里气候虽然极干,但水果种类却是不少,酒水更是少不了的,连烟都是高档货。这个时候你会发现,鬼是什么?实在没有这些好吃好喝来的更实际。

其实这样一算基本上就完整了,好像这个团部没有多余的摆设,而作为三团的人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过来购物,比如为啥没有菜市场?为啥没有水果市场?那是因为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的果园、肉类档。而菜呢,冬天近临时各连队都会安排自己的人员去连队早就准备好要收获的过冬白菜地、萝卜地里采购自己过冬可储备的菜,连队也有人专门种一些洋芋(土豆)和皮牙子(洋葱)卖给有需要的人。其它时间吃的菜都是连队分给各人的自留菜地里自给自足了。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这里的人去买可以用称重的物品时,千万不要以为他们所问你的一斤就是一市斤哟,那样想你就错了,他们所说的一斤实际上是我们所说的一公斤,可能跟当地人的豪爽还有北方人吃肉这样的粗放型有关,不像内地的人(在新疆那个地方管新疆以外的地方叫内地,就跟广东人管岭南以北的地方叫内地一样)吃肉都是配菜型的几两,如果你买肉说几两是买不到的,因为一般买一市斤的情况都会被卖者用非常鄙视的眼神杀死你。结果只会有二个:第一,你不买走人;第二,你听他的买“一斤”。

喀拉库勒这个团里的经济支柱是棉花。

这里所产的棉花均为一级或者是特级,听老职工们说基本上是出口。

南疆这个地方本身难得下一次雨,但并不是说一滴都没有下过。团部专门有一个炮台,是用来赶雨的,由于想要确保棉花的质量就要保证不能有雨淋。

有人会疑问:没雨?你们住在那里的饮水问题如何解决?那你们知道吗,南疆有一座天山,所以南疆人的饮水、灌溉都会定时有一条从天山连接到我们各个用水单位的水渠供水。

一直生活在城市的人可能无法理解生活在如此缺泛水源地方人们对水的那份爱护。

连队的水每年到了解冻时都会引灌满各个连队的储水池---涝坝。在水渠里见到的水和刚倒入涝坝的水都是十分浑浊的,甚至里面还漂浮着各类看得到和看不到的杂物,这使一般刚到此地的人感到不舒服,甚至会吃不下饭,但是要知道天山的雪水可是最干净的,虽然有些杂质,但并不比城市的自来水脏。值得一说的是,在那里,人人都很自律,刚到连队的时候,一般夏季或是秋季从五湖四海过来的人,第一眼见到涝坝,都会眼睛放光的想跳到那早已沉淀得清澈的水里游上一圈,以解坐了多日的绿皮火车带来的脏、乏。但当你到了吃饭时得知一切水均出自这里的时,从此以后你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想下水游泳的想法。当然见有这种想法的人你也会去阻止的。

所以每年到了农闲时连队的人们都会出工修水渠。别看在那种到处是沙土,想在野外方便而无法找到可以遮掩的地方时也绝对不会有人跳到渠里解决的,除非你是刚到此地不了解情况。

我现在生活在南方,有时我想起在新疆那里用水难的问题时就想:南方这么多人对于水利资源的浪费却没人感到羞耻时,就会很难受,可是自己有时也会浪费水,这是一种破窗效应吗?是一种被周围环境同化的结果?

我常常想:人很多时候好的习惯的形成,是先天还是后天环境的影响?比如在南疆那时,人人对水的紧张和爱护,那是一种素质?还是说只是一种本能?那里的人从来不会浪费一滴水,每个连队每年的储水都是有量的。当年并不明白:既然有一个涝坝为何在她的旁边会出现一个水井?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冬季太干冷,造成了涝坝里的水结成厚厚的冰而无法取水食用,但是水井不会结冰。我曾经历过储备的水在没有新的水来时,就只剩下厚厚的冰,那时连队里就会有人去将冰用各种利器敲打开来,每当有人有需求时就将冰块拿回家里煮水。所以每当南方的人笑话北方有些人不是每天洗澡好像是有多么的不可原谅的事情时,我却觉得那并不是可耻的,身体的灰尘并不代表这个人的行为可耻。

试想一个地方连食用的水几乎会断掉的话,哪个还会能有时间思考洗澡呢?

农垦区的管理与一般的内地农村不同。

三月份左右至六月份左右各连队的人员都是按承包一份地出一个劳动力,统一在文书或是副连长的带领下出工,每日都是在地里拾上一季盖地的因梨地被机械切割的比较碎的覆膜,还有大的没有被深埋的棉花杆,这种集体出工的方式一直进行到棉花苗破土而出。然后劳力们将分散到各自承包的三十亩(在那里30亩为一份地,最少的承包为半份15亩)地里去做事,这样的情况则会一直持续到冬天至春节前一个月。此时已然没有一级棉花了,但仍然存在着一些因为不够温度而没有全开的棉花桃,连队里不想浪费,这时就会让所有的承包者或是外来打工的拾棉花者集体出动,不再区分你的地或是我的地,全部散出去拾残留的棉花。

而不同的是,在春季至夏季的那段集体出工时间里每人都是有工资收入,而冬季的集体出工却没有工资收入。但是每天拾回的棉花拿到棉场里交公也是会折合银钱。不同的是,外来纯拾棉者是要挂靠承包户的头上,每个月承包者领到现金后再分发下去。

农垦区的人流动性较起沿海地区要稳定很多,但也不能说没有流动。比如,一般前来当季拾棉的人员,如果是一家几口的话都会在冬季留下来成为来年连队的临时住户,连队也会将土地承包给他们;但那些只身前来的年轻人大多会将棉花在收成旺季时做完,拿到钱后就各自散去,成为农垦区的匆匆的过客。

连队的住房有几种。

一种是青砖的套房。二室一厅一厨,里面有暖墙壁炉。这些住户一般是老职工(就是多年前的支青和最初以各种方式来到边疆的劳务工)。

一种也是砖房,但却只是单间,叫简易房,这种房子只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名符其实的,简易房其实就是两排背靠背(共用一个背后墙)的几十间不等,每户之间只有一堵墙之隔。每堵墙均是一块砖的厚度,除了装门的那堵墙是单独的,其它的三面墙均是和他人共用。房子不高,顶部都是芦苇、杂草和着泥土糊上去的,而房间一般有二十来个方,用砖块砌起半人高把里面与外边隔起,而这堵墙却是比较有厚度的空心墙(这个墙在客厅那面会有一个炉灶,就是做饭时直接把温度给热起来,这叫暖墙,在新疆冬天是很有用的)。里面做为卧房仅可以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而外边的空间要大很多,因为既要做厨房又要做客厅、餐厅和工作间。这种房子有它的优点和缺点,优点就是如果你有什么急事需要隔壁帮忙喊上一声三面都可以听到,能第一时间赶来;缺点是想做点私事或是做点好吃点的,隔壁也是可以听到闻到的。

还有一种房子比较特殊。这种房子是比较典型的西北样式的房子。很厚实的土坯做成的墙,这也是连队早期职工们的住房,所以房子算起来面积并不比现如今职工住的新房子小甚至还要宽大,一般都是有两个卧房,还有与两个卧房一样大小的房间,大门是通过这间房间,作为厨房加客厅及餐厅(画成平面图就是两个长方形,然后在里间从中间划一条线成个T字形),只不过它的格局不太好,进卧房时不能从客厅或说是餐厅一个一个门进,如果想要进卧房最里面的一间必须经过另一间卧房。而外面的厅显然是太大了。灶台往往是在中间或是偏大门口,因为暖墙也就是两间卧房的那个竖隔墙肯定是不能因灶台而改变的。屋顶则是和简易房子的用料相同。

然而不管是哪种住房,都有一个功能:冬暖夏凉。

在农村长大的人都知道,乡里乡亲的有时相互之间帮忙做点事,比如今天你家盖房子我支援一个劳力,管餐饭就可以了;明天你家收庄稼需要劳力我家刚好有人去一个,然后你也管餐饭就行了。这些就是邻里间的相处方式。但这种相处方式在到了新疆后却给改变了,连带着改变的还有价值和金钱上的观念,让我至今都很是伤感。

新疆那个地方,老乡肯定处处都有,但是同在一起生活的连队上,却有着五湖四海的人,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劳动,有劳动的地方就会存在着需要协助的地方,但在这里,需要帮忙的人往往是老职工家,或是连队的。比如果园里的杂草太高了要人去除草,那么他们会按天计费付给你;比如连队的厕所满了,需要人去掏粪,连队会给你计工时发工资。我记得很清楚当我们村上的一个年轻人第一次帮着掏粪拿到现金的时候,他的满脸的丰富表情,有惊讶、有喜悦、有不懂、有期待,但同时我认为我也看到了更多的欲望。

出来打工的时间久了,对于我的出力(不管是体力或是脑力),你无论给予我的是物资上的奖励还会给予我金钱上的支付,这些我都已经习惯了,但是我却在内心深处怀念在农村那种大伙之间的相互协助而只用一餐饭做为感谢的相处模式。

我不仇视金钱,同样也不是圣人,我也需要用金钱来生存在于这个世上,因为我所生活的这个环境大伙都习惯于用金钱来生存的。

习惯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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