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文42

人从桑塔纳左侧撬开的后车门被拖出来，一男一女赤条条的，肚子鼓鼓的。男的是邱解放，女的是张志勇他妈付丽容。

见此情景，高凤兰一把摸干脸上的眼泪，揪着司机的衣领子就问，“赔钱，赔钱，你能赔我多少钱？”

至今，邱建国也不知道当年那事高凤兰要了振华钢铁厂多少钱？只知道自己初二都没毕业，也无一技之长，顺顺利利的就进厂上班了。从十六岁到三十六岁，这一干就是二十年，直到厂子倒闭。

那阵子，与邱建国同年生，同住一条山沟的张志勇成了孤儿，也进厂干了两年，跟了个不学无术不知愁的师傅，学会了吃喝，学会了耍钱，把抚恤金耍了个精光，突然间就人间蒸发了。有人说，他是和他师傅出去躲债了。

这一躲就是五年。张志勇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问邱建国借钱，见邱建国实在没钱，就把他拉到手机店，先是把金立手机卖了，又拉他到自行车市场，把凤凰牌自行车也给卖了。而后，两人找家饭店喝了一顿，张志勇就把钱全拿走了。

邱建国回到自己的屋里，满腔的抱负算是被高凤兰的一顿数落彻底浇灭了。他躺在床上，看着被炉烟经年累月熏成褐黄色的天花板，从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机，点着，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邱家人，而是邱家人手上的老茧，他要下力气赚钱维持邱家人的生存发展，像磨盘上的驴一样才行，而驴是不该有只属于自己的想法的。

五

三天后，邱建国骑着电动三轮车去部队送给养，车斗子里被米面油鸡蛋，土豆白菜，还有半扇猪肉装得满满登登。都是从新华路菜市场上的货。送货点就在外八庙小布达拉宫后山，是一支驻守的连级单位。炊事班长是一名很好说话的二级士官，见车来了，就招呼后厨里的战士出来帮忙卸车。

因为没有别的活了，邱建国空车回去轻松不少，拐了个小弯特意去大佛寺看看。时值秋分，旅游旺季已过，庙门很是冷清。只有周边一些常驻居民因是抄了近道才从此过来过往。

途径大佛寺东边的小门时邱建国看见几个人正围着红墙面上贴着的一张告示看。他把车在道边刹住，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张招工告示。之前他还在想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大佛寺墙上贴告示，定睛一看落款原来招工单位就是大佛寺。邱建国动了心思，因为招的是保洁员，只要每天早上和中午来搞一遍寺院的卫生就行，每月工资两千一，倒也说得过去。可他有一点弄不明白，打扫寺院的人都需要外招，那大佛寺里的和尚每日都做些什么呢？他摇了摇头，把心中刚冒头的问题甩开，管他们干什么呢，先把这两千一的工作拿到手再说。

大佛寺庙门紧闭，只有旁边月亮门洞里的小门供游客出入，门里只站了一位检票员。邱建国说明来意，那检票员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来了个胖大的中年僧人把邱建国接进了寺里。

两人来到一座偏殿，殿内只供了一尊佛像。见僧人也不说话，邱建国就在供桌上取了三支香，点燃后拜了三拜，最后插在香案上的三足青铜香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