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周后,胡正军康复出了院。猴爷赶紧去“看望”,“哎呀,正军,都把人急死了。我一听你出院了,我就过来了。现在恢复得怎样了?”
“猴爷啊,坐下坐下,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胡正军给猴爷点了支烟,接着回到了炕上。
“这几天我真的想不通,竟然有人会如此阴险的下毒手啊……幸亏我有了两个孩子,不然我就断子绝孙了。”胡正军看起来十分失望。
“是啊,我感觉或许是有人喝醉了酒,但不应该如此重手啊!”猴爷说道。
“看来,咱们村总有一些人在天天算计着我,要将我弄死才罢。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在炕上蹲着的,而且你知道我爱穿长短裤……我觉得吧,总有人很早就盯着我。你说这是谁呢?”胡正军看着猴爷。
“反正当时屋子里人很多,我都没挤进来,估计十五个人有,咱们不好推断。”猴爷说。
“我当时喝的太多了,我就隐隐记得尕平在我的身后。尕平应该和我没有过节啊,我们见面都是很客气的。会不会是李继堂安排人在暗中弄我?”胡正军说。
“这个嘛,因为当时人确实多,而且都喝大了,黑灯瞎火的,确实也不好推断。更重要的是,如果再追究这事,感觉真不好说啊。”猴爷看起来非常诚恳。
“也是,这次啊,说起来挺扫兴的,就这样吃了闷亏,真的想不通啊。你是不知道,我险些痛死了,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胡正军说。
“你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不过以后你要防着点。”猴爷和胡正军聊了很多,半小时后才回去了。
2003年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席卷而来。尤其是4月中旬,渭州附近的个别县份出现了“非典”病例,顿时人心惶惶......一些人听信谣言而纷纷抢购醋和食盐,就连望成的两缸醋都卖空了。
根据上级安排,望成和何伟他们第一时间组织人力,对高崖坪村口进行了“封闭”。针对出现的谣言,村委定期召开宣传会议进行“澄清”。何伟、望成邀请李继堂等召开了村委会议。李继堂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一定要相信国家。其实啊,这样的事情我们已经经过多次了。最终,都是彻底解决并平稳度过了。现在,家里人有外地的,打电话叫他们暂时忍耐一下,千万不要这个时候来。”
谢老师看着大家,笑眯眯的说:“如果说这段时间板蓝根、黄芪大涨的话,我还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竟然把盐都抢购一空了。我告诉你们,中国最不缺的其实就是盐,你们是不知道,青海柴达木盆地到处都是盐。”
“是啊是啊,关键是紧要关头,很多人就宁可信其有了。”望成说。
“所以,现在,咱们一是要搞好值班封闭。二是要搞好宣传,尤其要在喇叭里要多宣传,大家碰上人了也要多加宣传。”李继堂说完,大家都急着忙去了。
正如李继堂说的那样,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党和政府迅速果断地采取一系列措施。到了七月份,“非典”被基本消灭,人们都长舒了一口气......
“非典”过后,正是农历七月,天最热的时候。李向伟两口子邀请胡正军和李向红到镇上的渭河酒店吃饭。吃饭间隙,胡正军唯唯诺诺的说道:“哥,嫂子,今天吃饭的主题是啥啊,怎么‘中华’和五粮液都上了?”
李向伟难以掩饰心中的愉悦,“正军啊,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哈哈,你知道这次‘非典’期间,我赚了多少?”
“哥,你的事情,我怎敢乱猜呢?”胡正军说。
“咱们自家人不说题外话。这次咱光十几吨黄芪就赚了几倍,板蓝根和银柴胡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天不亏人啊!”李向伟撩了撩自己的背头。
“哥,哎呀,这事情,听了真让人高兴!”胡正军吃惊的说,沉思了片刻,他又说道:“你看李继堂他们,打着党的旗号,天天在那装蒜,其实一辈子啥都没有,真是个可怜人啊。”
“所以,我这次叫你和向红来吃饭,第一是你和向红给我帮了太多的忙,现在咱丰收了,我微微表示一下。”李向伟和胡正军又碰了一杯,“这第二嘛,我准备支援正军,买一辆客货两用车,你可以给人拉药,也可以自己收购药材,不然,你的驾照就作废了。”
胡正军听到李向伟要给自己买车,他惊得目瞪口呆,多亏向红提醒了他,“还不快给哥敬酒!”胡正军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毕恭毕敬的端了两杯酒到李向伟面前,“哥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向伟摆了摆手,“不要这么客气,自己人嘛,应该的。正军啊,你是我的坚实后盾,来,咱俩碰一杯。”李向伟说完后,和胡正军碰了。
胡正军坐下后,李向伟面向大家说道:“我已经给张国栋表示了,他已经答应通过他的关系,将咱厂房边缘的二十亩地皮买下来。如果这事顺利办成了,我准备再盖几间大库房和几个加工车间。到时,正军你就上来给咱督工啊。当然,你的工钱我一分不能少啊。”
两小时后,会餐也就结束了,胡正军兴高采烈的带着李向红回了家。
一天下午,天气晴热,望成和张敏莉在黄芪地里除草,突然他的电话响了,是何伟叫他过来。望成急忙赶到村部,原来是镇上王启等三人来了。王启看起来很严肃,他直接开门见山,“望成,长话短说,我刚把何伟叫来了。有人反映,说在‘非典’期间,你哄抬物价,将醋价涨了卖给了村里人?”
“啊,没有啊!”望成惊奇的站了起来。
“你想想,不止一个人这样反映。鉴于此,我们暂时免了你的‘代理村长’,以后我们会慢慢核实。”王启说道。
“免了‘代理主任’我没啥异议,但我确实没涨过价啊!”望成不解的坐了下来。
王启又转向何伟,“何书记,你现在暂时一肩挑上,完了再配选村主任。”
何伟刚要说话,王启打断何伟,“你不要说了,暂时只能这样,到时候我们会认真考虑的。”王启说完后吸了支烟,然后坐车走了。
望成和何伟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啊,总不能叫人省心。”
“望成,你先忙去,完了咱们从长计议。”何伟说完后两人都离开了村部。
出了村部,望成径直来到李继堂家,李继堂在园子里给果子支架子,听了情况后,他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望成,“望成啊,你涨价没涨价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如果你真这么做过,以后你就要立马改正,毕竟这是在国难当头,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如果你真的没做过,那就不管了,该干啥就干啥去。”
“李爷,这个‘代理村主任’我倒无所谓,关键是诬陷我涨价的事情,我根本没做过,也不可能做。而王启主任说不止一个人反映我,我不知道这是咱回事?”望成坐在园子地里,看起来非常焦虑。
“人说你,你还能管住别人的嘴?让他们去说吧,没必要大惊小怪。”李继堂说完后又起身干起活来,望成非常无奈的出来了。
望成往自家地里走去,他老远看到谢老师懒洋洋的才到地里正要除草,他走了过去,“谢老师,太阳快下去了,你才出来。”
“就是,天凉了再拔草么,你不也是才出来吗?来,吸根烟了再说。”谢老师说。
“哦,倒也是。”望成准备将心里的委屈说给谢老师,但他又将话咽了下去。
谢老师给望成散了烟,和望成坐在田埂上,他看着望成:“望成,你看起来怎么垂头丧气的?”
“没有没有啊。”望成说完,谢老师也唉声叹气起来。
“望成啊,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那样让人无奈。我上高中时,天不亮就从高崖坪步行到渭河中学,下学后,又步行到高崖坪时,天常常就黑了。那个时候,星星才是我的伴儿。我家你爷爷他常不在家,所以,每次到家后,我又到外面地里挖野菜才做饭。那几年,我瘦成了皮包骨。”谢老师吸着烟娓娓道来。
“这我早就知道,谢老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望成看着谢老师。
“是啊,也包括你,我知道你辍学后,我惋惜了很长时间。”谢老师说,“可是,我家文文每次给我考个几分,这次也是这样。现在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浪,回来就睡觉,我刚才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真是无话可说了。”谢老师摇着头,看起来心情很差。
“哎,也是啊,无奈,真的无奈。不过,谢老师,你要想通啊,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就像我父亲一样。”望成说道。
“哎,你这个例子说得对!好吧,你回去忙吧,我是看见你了,才发了一顿牢骚话。”谢老师说完后,望成起身回自己地里去了。
望成知道,谢老师小的时候非常艰辛。谢老师母亲因为常常遭受家暴,留下谢老师,偷偷跑到河西去了,那时谢老师才十来岁。他父亲是风水先生,常常不在家,因而家里的做饭喂猪等活都留给谢老师一个人干。他一边上学,一边干家务,幼小的他早已经尝遍了人生百态。
谢老师高中毕业后,当了高崖坪小学的民办教师。他的儿子文文却完全不像他,成绩常常是倒数一二名,即便谢老师想尽任何办法,文文的成绩总是上不去,几乎每个年级都会留级一次。因此,谢老师一说起自己的儿子,他顿时就没了精神,他对儿子真是怒其不争。
小学时,望成和一帆都是谢老师非常器重的学生。长大后,尤其是望成,谢老师厚爱有加,将望成视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但谢老师心中有个死结,那就是,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的孩子为何是那样。
回到地里,望成将到村部,再到李继堂家的情况如实说给了张敏莉,张敏莉停下手中的活,非常惊讶的说:“你先不要感觉委屈,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没有啊,我怎么能是那样的人。”望成不假思索的说完,“不过,猴爷买醋的时候,他要八斤,我只给他卖了三斤,他很不高兴的走了,但价钱还是原来的价钱啊!”
“猴爷和你关系很好,他应该能理解你的。当然啦,猴爷肯定不会背后告‘黑状’的啊。”张敏莉说。
“猴爷应该不会,他当时不高兴,但后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不过你还别说,村里有些人说猴爷倒是个‘麻烦人’。另外,很多人都知道,猴爷跟李向伟、胡正军走的很近。”望成说道。
“要不你去找史书记理论理论,到底是谁在背后这样栽赃陷害的?”张敏莉说。
“哼,当然不行啊。如果找史书记和王启理论,他们还以为我非常稀罕这个‘村主任’的。另外,你觉得人家给咱说吗?”望成看着张敏莉。
“那就不要管了。不过,其实这倒是好事,你在村委干了那么多工作,叫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拉倒了。”张敏莉低下头来继续除草。望成则心事重重的躺在地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天空......
晚上,望成给一帆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经一帆的不断劝导,他的心情才基本平静了下来。
自从过完年后,一帆一直忙着没有回家。“非典”来临,根据安排,各单位都抽调人员对全县国道、省道和县乡道等关隘关口进行设卡值勤。
一帆是单位抽调值勤的人员之一,在值班过程中,他认识了同样在领命值班的周婷。一帆的风趣幽默、谦虚沉稳给周婷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而周婷的和善和文静也触动了一帆。从认识周婷的第一眼,一帆就感觉到周婷很像郑丽洁,不管长相还是谈吐等。但当时在关键时刻,两人各自都敬业的值班值守,并未私下联系。
‘非典’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周婷偶尔给一帆发些问候的信息,每次,一帆都很礼貌的回了。周婷在一事业单位工作,比一帆小两岁,一米六左右,圆圆的脸庞,笑眯眯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和蔼慈善。
几周后,一帆主动邀请周婷吃饭,周婷爽快的答应了。吃饭时,两人有说有笑,侃侃而谈,如同故人,毫无违和感。周婷很自然的下着菜,“‘非典’结束后,我给你发了信息,你不会反感吧?”
“哪里哪里!看到你也有点似曾相识。”一帆有点沉思的说道。
“哎,我妈一直强调,叫我不要在大学里找对象,说那样太浪费时间,最终也走不到一起。我听了我妈的话。不过啊,大学里没找对象,有时还是很空虚的。”周婷直言快语的说道。
“你妈说得对,很多时候真的走不到一起,尤其是咱们外省上了学的。”一帆说道。
“而到了社会上,介绍的倒是不少,但就是,感觉没几个合适的!”周婷笑着说道。
周婷是在西南上了大学的,毕业后参加考试分到了现在的单位。能看的出来,周婷对现在的工作很是满意。周婷家庭条件很好,从小衣食无忧,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她姊妹两人,姐姐已经出嫁。父亲在行政单位刚退休,母亲是教师,三年前也退休了。
吃完饭后,已经很迟了,一帆将周婷送到家门口后就回了。自此以后,两人就正式开始联系了,包括短信、QQ或者打电话,有时一打电话就聊很长时间,或者隔三差五会一起吃饭......
其实,去年,郑丽洁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时,一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更相信是郑丽洁在和自己开玩笑,或者郑丽洁在故意捉弄他,或者郑丽洁在试探他......反正他想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他确信郑丽洁不可能真正结婚,他认为这绝对不可能。
但是,后来,他给郑丽洁打了几次电话,郑丽洁仅仅接了一次,并说自己很忙就匆匆挂了电话。后来,一帆再也打不通郑丽洁的电话了,电话中总是提示是空号……
直到后来,一帆收到了郑丽洁的一封来信,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帆你好:无论我说多少个“对不起”,其实已经毫无意义,当然更不能弥补你心灵的创伤!如果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我只能给你说说已经发生的事实吧,只是我求求你耐着性子看完!
我给你说过,当时我的面试辅导老师,是我爸同学的儿子。后来,他不停的给我写信,我都未做理睬!说实话,那人非常精干,甚至自命清高,自信过头......总之,我并不喜欢他,当然,你绝对不会相信。
但是,我父母、同事、朋友都劝我,说我和你相隔万里,你们那里是苦寒之地,本不现实;而他是顶尖教师,有房有车,对我体贴备至……当我将就着答应时,双方父母也就开始张罗婚事了......和你当时的状态一样,我是无奈、无助......
仅此而已,难以言说,望多加珍重......
此后,一帆和郑丽洁也就慢慢的失去联系了。从此,郑丽洁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一切都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