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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 第四十九章 遇“贵人”

2018-11-17  本文已影响46人  枫蕊
孤玉 第四十九章 遇“贵人”

我们那有句俗话说:“伢儿望过年,大人望种田。”我们是既没有了田也没有了年,我不用再忙前忙后的每天张罗一大桌饭菜,愁今天弄什么吃明天弄什么吃。老许也不用像往年一样煮浆糊满屋跑着贴对联,什么“春回大地”的门联,“童言无忌”的墙联、“九天司命太乙府君”的灶联、“六畜兴旺”的鸡笼联都在别人家里贴着,我们除了被迫听远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他人家里飘出的长一声短一声或满堂的笑声,看来往的大人、孩子着新衣扬笑脸外,就是在邻人家里敞亮的灯光里沉思,象被年味遗忘了的两个人,关上门是一屋的冷寂、晦暗。

年初二我就出摊了,心里那种关乎生存的恐慌催促着我要去赚钱,我常说“晴天要赚得下雨吃。”我这满世界连阴的雨天,只好日日刨食了。其实忙碌也是好事,会免去一大通胡思乱想,阻止我在忧伤的深潭边徘徊,忧伤毫无意义。

正月十五于我们县城来说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政府年年出资搞活动,有时开灯会,有时舞龙舞狮,那年是在江堤边放焰火。

傍晚,家家户户吃过圆宵后倾巢出动朝江堤涌去,并非焰火有多好看,无非就是凑热闹,体会人山人海的美好感觉。

前进着的人们吵架一般的喧闹,大家肩碰着肩,腿挨着腿,有谁想中途退场几乎是痴心妄想,什么样的车也休想走动,最着急的便是那出租车司机了,被冷落在路边不要钱也没人光顾。

我守着我的摊看着眼前蜂拥着的人们,巴望着他们也能在我的摊前热闹一把,可怜一双眼送走了一叠又一叠笑脸,走近我的人却寥寥无几。

老许两手拢在袖口蹲在一旁,两眼迷茫地望着汹涌的人潮。

“兵国!”人群里忽地飘出一个身影喊道。

“呃,您也来了?”老许眼里闪过一道强光,曲背立身笑脸相迎,连忙掏出烟来装给那比他矮了一个头,着一身黑呢大衣、头带大耳帽、脚穿大头鞋的人,与此同时我也认出了他是我们老家的邻居有仁,与老许同辈,年长他几岁。

我也欠身笑着叫他:“伯伯来了。”他笑着朝我点了点头,与老许同时向外站了站。

“我特意来找你们到我隔壁开馆子克的,屋老板是我们住的老板,人蛮好。那个馆子呢,生意好得很,都是些贩菜的、拉板车的、踩三轮车的在那里吃,价格相对别的馆子要便宜一点,之前做生意的人是因为屋里孙伢没人带被逼无奈回克了。我呢,把你们搁在心里,开馆子对你们来说应该是轻车熟路的。”有仁跟老许在讲我在听。

老许心动了,脸上露出少有的崭然会心的笑容,激动地说:“那好……那好……多谢您……把我们搁心的。”

“那明日你们就去看,看好了就搬过克,又可以住又可以做生意,负责你们好!”

老许又掏出一支烟递给他,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我偷偷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又吃了回去。

幽暗的出租屋里,昏黄的灯光下,老许靠在床头双腿叠放着抽烟,我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低头清点零碎的钱票。

“哎……有仁哥说的事……你觉得象么样啦?”老许问我。

“事是个好事,就是离他们太近了我不喜欢。”

“我们搞我们的……他们搞他们的……有个么子不好的?”

“他们俩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在屋的是死讨人嫌的,全队的人都吵架吵遍了,他老婆把人家几家的家神都扳倒了,你忘记了?我们讨我们的米,少跟他们打交道。”我正色道。

“我还是想克……这住的也不象个位置……还不是天天要跟韩四屋里的人碰面……老子实在看厌了。”老许右手夹着烟起身坐在了床沿边。

“要克你克,我炒我的瓜子,没瓜子炒了就想别的路克。”我抬头怒瞪了他一眼说。

“切!要克……我一个人克得好?”他鼓起眼看我,几颗牙齿象被胶粘在了一起,腮帮子鼓得老高。

“好安逸不安逸,搞到他们一堆克话话语语又多,搞得不好又唱大花脸。”

“他开经销店……我开馆子……有个么架吵?”

“好啦,只当我没说的。”

坦白来说,我也巴不得搬离那个地方,开馆子难不倒我,我这人炒得一手好菜且手松能吸得动客,但又实在顾虑那两个人,也是进退维谷。

老许不再安心干活了,今天吵着要搬,明天吵着要搬,我本就不坚定的心也随之动摇了。

房子位于大市场后面,屋旁有条三米宽的柏油路伸进市场内部,路两边都是临时蹲守的小菜摊贩,有的是用篮子提来的,有的是用破旧的三轮车拉来的,地上废弃的塑料袋,红的绿的白的黑的黄的紫的蓝的都有,辦丢在地上的烂菜叶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用过了的蜂窝煤散乱在地,随处可见的痰液,遍地的黑污泥,晴天下雨没什么样,让人简直无从下脚。

房东的家是单位宿舍一楼,两面临路,在房子与路的空隙间搭满了小屋,既不成型也大小不一。墙面上青砖红砖整块半块的混杂其间,看得出均是年岁已久的砖头聚集到了一起。屋顶盖着黑瓦,屋身是斜的,越往里越深。

有仁的经销店在转角处,店面很小,门前几块木门放在一旁,是早上开门拆,晚上关门装。里面放了一张床,床头有一个能装五十斤的酒坛,坛口用沙袋压着,沙袋上面放了白色的胶吊子;靠门放了张米把高两米长的玻璃柜,柜内摆了各种烟、小酒、酱油、醋、壶装酒精,还有孩子们吃的各种零食。空间本就不大,热的、冷的、干净的、不干净的衣裳一通乱丢,床上地上门坎上都是,很象一个什么窝,与在家里时一模一样。

门前摆着蔫了的梨子、桔子、柚子;桶里放着柑楂,水已浑浊;一袋袋瓜子、花生摆在一条自己都没站稳的长凳上,卖相不大好生意却不赖,有仁的老婆朱姐的哈哈声隔两里路都能听到,那玉米穗样的发丝瘫睡在头上,屁股后面象挂了什么重物拖着在走,这头忙了忙那头。

中间是个卖包子的店面,比有仁的大且深。

房东是个年近四十岁的长发妇女,身形丰满,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嘴大唇薄,一副精明样。

她用钥匙打开了紧挨包子铺的那扇油腻的黑木门,我进去刚好,老许必须躬身进去,有仁尾随其后。

屋里光线很暗,空气异常浑浊。五套颜色不一的破旧桌椅站在那里,地面坑坑洼洼,睡着些纸屑、塑料袋,墙面是真实的,毫无粉饰。屋顶撒下一缕白光,抬头看是屋顶正中央放了张白色的塑料纸,以增加亮度。

进门处乌黑的木窗下是灶台,灶台上油光发亮,尚有残渣汤汁粘杂其间,被烟熏火燎的墙面黑黄黑黄,上面附着大小不一的晶莹透亮的油滴,看着像要滴下来却迟迟滴不下来。

左手正中间朝里进去有个房间,前后能放两张床,四壁严实没有窗子,与阳光隔绝,需常年点灯,简直就是个大黑洞。

屋后檐留有五十公分宽的空廊,一地的碎砖碎瓦块,门一开那尿骚味直扑鼻腔,沁入肺腑,可想而知那是供大家方便的地方。

房子我是不太满意的,但地段好,人流量大,生意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这点我有信心。

“老板,位置我满意,就是我手头的钱不多,看您能不能宽待哈子,我先付半年房租,半年后再付清。”几个人在屋中央时,我用虔诚的目光笑着对老板娘说。

她与有仁相视一笑说:“没问题,没问题,这许伯介绍来的人我放心啦,生意保证您好,之前的房客做了几年,门面打开了的。”

“那我就先付钱,等哈就开始搬?”我问。

“可以可以。”她乐呵呵的样子让我感觉我们很亲近。

我当即付了一半房租给她,在场的几个人都把五官和皱纹聚拢摆成了烧麦样,愉快的笑声自胸膛冲出飞向了小屋外。

说起搬屋,尽管那个房子交的是两个月房租,还没住满一个月,与房东交涉怎么也不肯退钱,我也不在乎了,收拾行装,向着心中的大厦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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