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普夫论康德（三）下

康德的批判哲学和他的哥白尼革命（下）

先天综合判断

康德区分了两种判断：分析的判断和综合的判断。

首先康德解释了什么是判断，判断就是我们借以将主词和谓词连接起来的思想活动，谓词以某种方式规定了主词。我们随时随地都在做判断，如“那栋建筑物很高”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例子。判断成立的关键在于，心灵能够理解主词和谓词之间的连结。如果我们说“那栋建筑物很甜”，心灵便无法理解。

分析的判断和综合的判断的区别在于主词和谓词连结方式的不同。

在分析判断中，谓词已经被包含在了主词的概念中了。如三角形都有三个角，物体有外延，都是如此，角的概念已经在三角形中表达了，外延的概念也已经在我们说物体的时候已经表达了。分析判断的真假，由主词和谓词之间是否包含的逻辑关系决定，否认一个分析判断就会陷入逻辑困难。

其实这里的分析判断就正是休谟在区分理性时，所区分的那种观念的知识，也就是适用演绎确定性的理性的知识。分析判断在数学中很常见。

所谓综合判断，就是谓词并没有被包含在主词之中。这其实就是物理学中常看到的那类判断。综合判断的特点是，我们可以从这个判断中学到新的东西，因为谓词对主词的概念增加了一些新的特点。如“苹果是红的”，“苹果”这个概念就没有包含“红”。综合判断的特点是，我们要经过观察和经验才能发现。

【这里，笔者又感觉到了迷惑之处或者说康德的问题，如康德认为“物体都是有重量的”，也是一个综合判断。那么谁才能够断定谓词没有被包含在主词之中呢？如“物体有外延”是分析判断，“物体有重量”是综合判断，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呢？此外，如“苹果是红的”，之所以它作为综合判断成立，是因为我们知道苹果还有别的颜色，不必然是红色，但是如果一个地方的人吃的苹果都是红色的，这之于他们不就是分析判断了么？或者说，因为那个只有红苹果地方的人对苹果这个概念实际上并没有透彻理解，所以他们会觉得谓词被包含在了主词，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一般人是不能够正确区分综合判断和分析判断，因为标准实际上仍然是模糊的。似乎相比之休谟的观念的知识和实际的知识之分，康德在这里以主词谓词之间的关系来区分是比较模糊的。】

康德在区分了分析判断和综合判断之后，进一步提出了一个新的分类标准，即以知识的必然性和普遍性为准，将判断分为了先天判断和后天判断。

【判断前面已经说了是一种思维活动，而知识则是由活动获得，康德这里以活动的结果来区分不同的思维活动，但是难道不是先有活动的能力，再有活动本身的么？这里康德不以思维活动的能力本身不同来划分思维活动，而是以思维活动的结果来划分思维活动，不知道这里是否意味着在（三）上中，我们指出的康德似乎不怎么区分能力和知识的问题是存在的，还是别的原因。】

由于分析判断基本是数学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并不依赖我们对事物的经验观察，所以分析判断都是先天判断。

综合判断则大部分是后天判断，因为他们需要经验观察的支撑。如“那个学校的所有男生都是6英尺高”就是如此。综合判断的特点除了需要经验支撑，还意味着它不必然为真。

但是，有一类判断，在先天分析判断和后天综合判断之外，这就是先天综合判断。这样的判断究竟是如何可能的呢？先天就意味着这个判断的知识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综合就意味着这个判断能够让我们获得新的知识。【这两者似乎是矛盾的，而我们发现，这个矛盾似乎正是由于康德关于综合判断和分析判断的划分是基于活动本身的不同而划分，既然人能够从事不同活动，似乎意味着人具有从事各个活动的单独的能力；而关于先天判断和后天判断的划分则是由活动的结果，即知识的不同来划分的。】

康德如此论证先天综合判断。

如7+5=12，康德认为7+5=12是无疑是先天的判断，因为它包含着普遍性和必然性。但是它又是综合判断，因为我们并不能通过对7和5的分析而得出12，我们需要在直观的观察或经验或学习。同理，在几何学中也是如此。一方面主词和谓词之间有普遍、必然的关系，一方面谓词也没有被包含在主词中。例如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就是一个综合命题。【到这里，笔者已经能够感觉到康德的大问题了，休谟区分的观念的知识，尤其是全部隶属于观念知识的数学知识，在康德这里被拆分的七零八落，康德将有些数学判断归为先天，有些则属于后天，这一点，想必休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笔者推想，康德的这些问题将会在黑格尔那里被放大，从而正如英国唯心主义者斯特林在《黑格尔的秘密》中所言，康德的秘密也就是黑格尔的秘密。理解黑格尔要先理解康德。】

康德认为，在形而上学中，知识是能够被推进和扩展、累积的，正如物理学一样。例如“人类可以自由作出选择”就是后天综合判断，因为这里谓词概念并没有包含在主词中，所以是新的知识。同时我们也无需经验或观察每一个人之后才能作出判断，“自由”这一词与“人类”之间存在着普遍和永恒的联系。

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在（三）上中，康德试图界分形而上学和科学，而在这里，康德通过先天综合判断又将二者联系在了一起。康德认为，如果先天综合判断可以在数学和物理学中得到解释和证明，那么它们也会在形而上学中得到证明。

康德的哥白尼革命

先天综合判断无疑存在一些困难。例如上面举的“人类可以自由作出选择”的这个例子，一方面它是普遍、必然的，一方面它又是先天无需经验支撑的，这就意味着它根本不需要得到经验的验证！！！【笔者至此恍然大悟，感觉对德国唯心主义、历史主义、浪漫主义有了更深的认识】

为了解决这一困难，康德在心灵与其对象的关系上采用了一个新的假说。这个新的假说就是对象符合心灵的运作，而不是相反。

至此，康德的哥白尼革命也就引出来了。

哥白尼在发现如果星体围绕观测者旋转，便无法的很好的解释天体的运动。于是，哥白尼便假定观测者自己旋转，而星体静止，这样就能够解释的通了。康德认为哥白尼和他的研究有着某种相似性。

尽管至目前为止，我们发现了康德的诸多问题，但康德的哥白尼革命的意义是毋庸置疑的。对象符合心灵的运作，并不意味着如一些唯心主义者一样，是说心灵能够创造对象，也不是说心灵有天赋的观念，而是指心灵其实是一种主动的力量，能够对它经验到的对象产生作用。

这就是说，思维不仅包括通过我们的感官接受印象，而且也包括对我们所经验到的东西作出判断。如果一个戴着有色眼镜的人看到的每一个东西都具有这种颜色，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按照心灵的自然构造来思考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