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者传》45.晴天霹雳

    十日前。七月初七。

      盛夏的黎明有些气闷，宫苑里的草木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偶有雀鸟在枝桠上停留，三蹦两跳地又扑棱扑棱飞走了。

    二皇子炎怀珉的宫苑从来都这么安静，盛夏也不例外。

    守夜的小路子正抱着膝盖倚在二皇子的帐外打着瞌睡，正睡得有些沉，头就从枕着的胳膊一点一点滑下去，最终将他闪了一下，惊醒了。他连忙使劲睁了睁眼，站直了身子，又掸了掸衫子，装着自己一直站在那里的样子。他心里砰砰直跳，心想刚刚自己打瞌睡的样子不知有没有被王大监看见，若是被他看见可就惨了。王大监是二皇子宫中的总管太监，最爱揪着这些琐事不放，常对他们严加斥责。值夜的时候打瞌睡，若被他瞧见了，免不了回去要挨罚的。

      小路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左右看看。彻夜燃着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天也蒙蒙亮起来，二皇子起身的时辰就要到了。幸好，没误了主子起床的时辰。小路子想着。

      时辰差不多了。小路子已经听见殿外传来了脚步声，那是伺候二皇子洗漱的宫人们，正端着漱盆漱盅和棉巾往寝殿门口走过来的声音。他像往日一样，轻轻挑起帐子，在床头束好，然后俯下身子轻声唤了句，二皇子，该起身了。

      二皇子仿佛睡得很沉，眼睛闭着，毫无反应。

    小路子稍稍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两声，可二皇子仍然没有动静。

    伺候洗漱的宫人已经在殿外站好候着了。近几日，暑热异常，二皇子夜里常常睡不安稳，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叫都叫不醒的时候。小路子正在犹豫，主子难得睡的这样安稳，要不要非要即刻叫醒他。再等一等吧，他想。

    又过了一刻，天光已经大亮，寝殿内也比刚才明亮了不少，二皇子还在睡着，没有要醒来的动静。小路子决定再去唤一唤。当他再次俯身的时候，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就着室内柔和的晨光，他看见二皇子的脸色铁青，双唇紧闭，唇色发紫。小路子心下一惊，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这般面容，他开始莫名害怕了。他想把二皇子扶起来，把他叫醒，问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当他的双手触到二皇子那凉凉的肌肤时，有一片阴影霎时间在他心底扩大，他知道这不对劲。他的手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抖动，额间因为紧张已经伸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将手伸到二皇子的面前，尽力的寻找。

    没有找到。

    二皇子已经没有了鼻息。

    小路子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得一声乍响，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侯在殿外的宫人们听见寝殿里发出扑通一声，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说，二皇子更衣事毕，守夜的小路子会来打开殿门，再由他们进去伺候主子洗漱。可随后寝殿内又没了声响。几个宫人窃窃私语间，王大监走了进来。

      见过了时辰，二皇子还没有起床洗漱，王大监也有点诧异，二皇子平日里也并没有晚起的习惯。他推开寝殿的门，往里走了几步，绕过殿内摆着的圆桌，便看见小路子瘫坐在地上，面目呆滞。王大监张口要骂，但随后瞥见二皇子还躺着，又将斥责的话咽了回去。他恭敬地走到床榻前，狠狠瞪了小路子一眼。小路子回过神，绝望地看着王大监，看着他渐渐僵住，脸色越来越白，看着他嘴唇抖了几下，仿佛说了什么却没有发出声，看着他的手紧紧抓住床边的栏杆，努力让自己不要跌下去。

    此时，王大监也绝望地回望了一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