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生命就会开花
文、妙恩善
有爱,生命就会开花壹
过了阴雨连绵的时节,阳光日渐变暖起来。阳台上的那盆米兰花在和煦的春风中招摇着它那独有的可爱叶子,偶有蝴蝶的翅膀匆忙滑过,留下一抹轻微的足迹。
欧蓝靠在阳台上点燃了根烟,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曾几何时当她抽烟的时候,那个叫周允的男人会一把把她手中的烟夺走,然后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下去。
“告诉你多少次了,女孩子家不要抽烟,对你身体非常不好,你总是不听,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周允会一脸疼惜的揉搓着她的手指和那些早已干燥的几乎找不到光泽的指甲。
“亲爱的,我真的离不开香烟。它早已像蛊毒一样弥漫在我的灵魂深处,没了它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活下去。就像没了你,我的生命再也不会开出花朵。”欧蓝说此话的时候发现周允脸上是一副失望且黯淡的表情,隐藏的很好但依然被她在不知不觉中发现。
最后周允还是离开了她,他觉得在欧蓝心中自己连根烟的价值都比不上,真不知她爱的是他还是那一根根闪耀着光泽的香烟。他无法读懂欧蓝这个土生土长的上海小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让他几度有种窒息的压力感。
“妈妈,不要抽烟了,老师说抽烟有害健康。”5岁儿子宋锦那稚嫩的声音把她从回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一脸抱歉的表情冲儿子轻轻的笑了笑,然后顺手将手中的烟熄灭掉。儿子很乖巧的将她手中吸剩一半的烟头顺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扔完之后还欢呼雀跃的喊了句“哦也”,逗得她原本绷着的脸蛋瞬间绽放了笑容的光彩。
“爸爸刚才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他又加班。”而她仅仅“哦”了一句便没有再言语,她早已习惯了和儿子两个人的单一生活,那个所谓的丈夫回不回家她几乎提不起精神去过问。
拉着儿子的小手转身回到那所宽敞的大房子里,她想为儿子好好的做一顿美味可口的饭菜。围起围裙,走进厨房,三下两下煎了四个荷包蛋,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宫爆鸡丁。
当她把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儿子早已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菜开心的吃了起来。看着儿子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非常对不起儿子,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职责,然后不知不觉眼眶早已湿润起来。
贰
6年前,周允和她分手后她便没有再认真面对过感情,几乎是不到两个月的频率不停换男朋友。那些男人贪图她的容貌和身体,然而却没有一个像当年的周允那样用真情善待过她。于是她只能对感情一次次的绝望,绝望的看到男人就像在看一具具没有血色生机只知道嗜血如命的僵尸。
认识宋泽的时候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周日午后。阴暗的天空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前兆,路上的行人很少,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了原本沉寂的那条上海老街。欧蓝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从挤满污水的马路边经过,她并没有撑起伞来遮掩那不断飘落下来的雨水,只是任由雨水沾湿她的头发、脸颊、甚至衣服。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红灯早已亮起,而她却视而不见,仍旧漫无目的往前走着。眼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快要驶到她的面前,而她的脚步却丝毫停止不了。她有想过就这样结束掉生命,只是紧紧的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过问。
当她以为自己真的快要死掉的时候,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一把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她睁开眼,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有着和周允相同的眼角和鼻子。那一瞬间,她傻傻的笑了笑,她差点以为是周允又回来了。
他说他叫宋泽,上海人,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他很热爱他的工作,只是压力比较大。他穿着一件带着木扣子的条纹棉布格子衫,蓄着平头,皮肤微微有些白皙。他在开口说话前会沉思一会,是一个做事情稳重且老练的男人。欧蓝觉得宋泽比当年的周允多了点沉稳,成熟,责任。只是宋泽爱的是工作,而周允曾经爱的是她,而她却爱的仅仅只是手中的香烟。
欧蓝从手中那个驼色的皮包中掏出一包香烟,然后递了根烟给眼前这个叫宋泽的男人。他没有拒绝,而是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做工极其精致的打火机点燃欧蓝手中的烟,接着再点燃自己手中的烟。两个人并排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说着话。整整坐了一下午,雨水早已将两人的衣服浸透,欧蓝脸上原本化得精致的妆容早已毁的一塌糊涂。
宋泽掏出面纸一点点的为她擦掉那已经晕染开来的眼影和睫毛膏,欧蓝突然觉得自己以后会跟着这个男人,或许短暂,或许长久。只是她不能确定宋泽是否如同自己的思想一样,会轻易喜欢一个仅仅只是陌路的女子。
那晚欧蓝尾随着宋泽的脚步去了他的家,一个面积不大但是很温馨的小房子。宋泽煮咖啡给她喝,很浓香的咖啡味飘散在屋子里,有种让人沉醉的魅惑气息。
当两个人真正躺在一起,彼此身体有所接触的时候,欧蓝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带着胆怯和害怕的心理应承的。宋泽面无表情的亲吻着她的脸颊、脖颈、然后身体,而躺在他身下的她却没有丝毫该有的感应。是的,毕竟两个人是陌生的,陌生到彼此的身体也带着陌生的距离,两人找不到各自所需求的那一丝强烈的欲望和冲动。
第二天欧蓝离开的时候天色刚亮,躺在身旁的宋泽正打着沉闷的呼噜。她小声的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轻悄悄的捡起丢落在地上的内衣和外套。穿好衣服后,她开始去卫生间洗簌,对着墙上那面大大的镜子她笑了笑,她看到了自己那张早已苍白到找不出血丝的脸。长发凌乱的散在肩膀上,发质早已差到极点的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剪去那头为了周允养了好多年的长发。是时候该改变下自己的容貌和发型了,人不能永远只活在过去,不是吗?
欧蓝在宋泽家的小抽屉里发现了一把早已有些生锈的剪刀,她小心的擦拭了下剪刀的刀口和刀面。做完这些动作后她拿起剪刀很麻利的剪掉了那头长长的头发,然后傻笑着看着镜子中早已变成短发的自己。比长头发的自己精神洒脱多了,并不是一次很失败的发型。
她小心翼翼的把散落一地的长头发用塑料袋收集好,然后装进手提包的最里层。此时熟睡中的宋泽早已醒来,正以一副异样的表情看着她,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我只是想跟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而已,头发还会长出来的,不是吗?”欧蓝始终保持着微笑,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她心中隐隐约约表现出的胆怯和自卑。
叁
欧蓝怎么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怀了宋泽的孩子。面对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她有点后怕,她无法预知这个生命是否有权力面对这个苍茫的世界。
宋泽说会娶她,会陪着她把孩子安然无恙的生下来。欧蓝真的有被感动过,感动的以为宋泽就是她的整个天地,整个再生的灵魂。为此她努力戒了烟,用尽所有的勇气终于远离了那个陪伴她度过寂寥夜晚的寄托品。
在结婚典礼上欧蓝看到了周允的身影,而他旁边则多了一个身材窈窕且美丽的女子,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有种被针扎般的疼痛。原来她始终是放不下过去的,过去的一丁点记忆足以磨灭掉她想重新开始的勇气。
宋泽似乎看出她的异样,脸上带着些许不满的愤怒表情。她的手被他握的好紧,她差点尖叫出来。可是为了挽回彼此的颜面她只有默默忍受着宋泽施加给她的这种压力痛苦,愈反抗愈是无果。
婚后的宋泽简直变了另一个人,异常的冷漠。当初所谓的承诺早已变成了灰烬,她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场无以言喻的笑话和闹剧。有时宋泽会一个人默默的喝酒,不说话。有时则像发了疯似地乱摔东西,碟子和碗被扔的到处都是。如此的判若两人,欧蓝几乎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宋泽。
欧蓝生孩子的时候宋泽并没有立刻出现陪在她的身边,再次的失落感麻木了她的灵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气把孩子生出来,是否有勇气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人生。躺在手术台上的她只是一个劲的默默流眼泪,然后默默的把眼泪吞到肚子里。
孩子生下来的第二天,欧蓝在迷迷糊糊中才看清宋泽那张早已萎靡的脸。似乎他喝醉了,整个人虚弱无力的趴在她的床头旁边。欧蓝想伸出手抚摸下他那黝黑的头发和苍白的脸颊,然而在手抬起的那一霎那她竟然发现她早已对这个男人充满了陌生和恐惧。
“对不起,老婆。我太忙了,以至于你生孩子都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原谅我这一次,好吗?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和孩子的。”宋泽的语气出奇的诚恳,原本一肚子气的欧蓝却突然没了愤怒,她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知道她和手中孩子的心跳声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
肆
“男人都是风流命,愈是有能力的男人愈是会有段出轨的故事发生。你呢,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提离婚什么都好办。等他花够了自然会回到你的身边,作为女人不得不认命啊。”妈妈再次在电话中说起了这段话,欧蓝一直觉得妈妈的思想过于迂腐,完全封建的教条式规划让她几乎找不到该相信的理由。
从朋友口中已经是第十次提到宋泽和那个叫做安汝的女人在一起的事情了,她几乎快要忘却了这个叫宋泽的男人是每天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丈夫。每当想起他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做爱的情景时,欧蓝总会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你们买的新房子上的房产证写的是谁的名字?一定要想办法把房产证的名字变作你的名字,要不然哪天宋泽为了那个女人和你提离婚了,你什么都没有,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妈妈又开始念叨着这些话题了,在她的眼里似乎房子比什么都重要。
“妈妈,为了儿子的将来我不能这么狠心,我要努力挽回这个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一点点被外人扯碎。”欧蓝歇斯底里的哭泣着,尽管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真的做不出来这种狠心的事情。
后来欧蓝见到了那个叫安汝的女子,的确很年轻漂亮。只是在安汝的眼里她看到的仅仅是对物质的需求,这个女子根本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丈夫。宋泽为她花钱买钻石的项链,甚至许多昂贵的衣服。这些是欧蓝从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说不清楚是羡慕,还是嫉妒。
宋泽掩饰的很好,回到家里继续做回一个好爸爸的形象,丝毫没有影响到在宋锦心目中的地位。宋锦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爸爸每天回来的那么晚,每天来去匆匆,几乎连在家里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欧蓝不会跟孩子提起所谓的真实原因,孩子毕竟是孩子,你让他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伍
欧蓝经常去一个叫南山的墓地去拜祭父亲,父亲的骨灰葬在那里已经十年有余。父亲在世的时候喜欢种上大盆大盆的米兰花放在阳台上晾晒。其实欧蓝知道米兰花是禁不起日光暴晒的,因其是喜阴的植物。父亲不在了,她却继承了他的这一习惯,继续养着米兰花,继续晾置在阳台上的日光中。
每次从南山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墓地在昏黄的天色映衬下显得异常的诡异和神秘。欧蓝出奇的发现每次去墓地都会遇到同一个人,一个年龄大约在50多岁的老者,头发早已有了些许斑白,走起路来却异常的精神抖擞。
碰面的次数愈来愈多,欧蓝从这个老人口中得知他每次来墓地看他的老伴,已经去世3年的老伴。老人名叫罗文,是一名集邮大师,家里积攒了从祖辈遗留下来的各个时期的邮票。曾经有人出高价要收买这一整套的邮集,但他丝毫不同意,无论多少钱他都不会把辛苦积攒大半辈子的邮票卖掉。
罗文经常去家附近的广场去参加义演,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拉着忧伤的二胡曲,经常会吸引很多人驻足聆听。他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生活,有音乐陪伴的日子才不会那么无尽的孤单。他有一双儿女,均已结婚成家。但儿女很少回来看他,大多数时候他会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话。
儿子怪他守着一堆价值不菲的宝贝不舍得换些钱来花,女儿怪他思想太过于腐朽,不懂得随着新时代做些变更。但是儿女却不知道他的心酸、他的悲楚。
每次去广场义演,他只是想让别人可以听到属于二胡的凄美音乐,并不是为了钱而去表演。但一些不解人情味的人们仅仅把他当作了街头乞讨者,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把硬币和纸币扔到他的面前,然后匆匆的走去。其实他需要的是掌声,是鼓励,是认可。
再次遇见欧蓝的时候,罗文仍旧和往常一样闭着眼睛悠闲的拉着二胡。那天欧蓝穿着一件很显眼的橘红色针织长衫,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倔强的飞舞着。她牵着儿子宋锦,一脸羡慕的表情痴痴的看着演奏中的罗文。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触人心弦的优美乐章了,她那原本似乎早已尘封的心再次被这段二胡曲悄然掀起。
一曲终了,大多数人开始把钱扔到罗文的面前,然后罗文开始面无表情的一个个拾起那不断滚动着的硬币。突然两声清脆的鼓掌声在他的耳畔响起,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多少次和他在墓地碰过面的年轻女子欧蓝。
“罗叔叔,这曲子真好听,为什么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啊。”欧蓝的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光芒,她一脸钦喜的神态再次肯定了下刚才所说话的语气。
儿子早已挣脱开她的手,屁颠屁颠的跑到罗文的旁边,伸出小手想要摸一摸那有些破旧的二胡。欧蓝欲上前阻止儿子的这一鲁莽行为,而罗文则冲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孩子既然喜欢就让他好好研究研究,不能阻拦孩子对音乐的爱好,对吧。”
黄昏的余晖照耀着大地,广场上的人群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广场上有年轻人在跳着激情的街舞,有老年人在跳着舒缓的双人舞。罗文背起二胡,欧蓝牵着儿子的小手,他们缓步朝人群中走着。这幅看起来并不协调的画面却变得如此的温馨,美丽。走在罗文的身旁,欧蓝出奇的有种父爱笼罩般的感觉。那股久违的温情似乎再次回来了,罗文的和蔼善良在她的心头有了些许搁浅。
陆
宋泽已经一周都没有回家了,欧蓝觉得心跳的更加厉害起来。有时抽烟抽着抽着突然咳嗽的更加猛烈,需要很久才能将呼吸恢复平缓状态。这个原本可以温暖如春的家变得是如此的冷清寂寥,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吞噬身体和灵魂的寒冷。
儿子说很想学二胡,便央求她带他去罗文家里拜师学艺。欧蓝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小时候她的梦想却转到了现在儿子的身上。不过也好,孩子就应该多注重培养艺术方面的才能,不能总是让他学那些太过于死板的教科书。
终于在绕了好几个小巷子才找到罗文的家,那条上海老街上的人们大多都知道罗文的文字,所以欧蓝很轻易就找到了他的家。这条小巷子里住的全部都是50岁以上的老人,很安静,几乎很少有汽车的鸣笛声出现在这里。
欧蓝提着一篮子水果走进罗文家里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老人在下棋。脸上红光满面,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态。宋锦调皮的跑到罗文的身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逗得两个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儿子很认真的在跟罗文学习拉二胡,而欧蓝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师徒二人。欧蓝发现罗文家的阳台上也摆着几盆米兰,只是放在了房子背阴的地方,米兰的叶面很有光泽感,绿绿的颜色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自打那以后,欧蓝觉得这个家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周末的时候儿子会嚷着让罗文过来一起吃饭,说没有他的陪伴他会吃不下去饭。罗文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他亲自做的玉米烙饼给儿子吃,儿子总是百吃不厌的吵着说吃不腻。
很多次欧蓝在想,如果她的父亲还在这个世上的话该有多好。每次看到罗文那斑白的头发总是会让她不知不觉的想起自己的父亲,想着想着父亲的模样突然变成了罗文的模样。
宋泽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是带着那个叫安汝的女人一起回来的。安汝骄傲的像个不可一世的女皇,穿了一双足有十公分的金色系带高跟鞋,画着淡淡的紫色小烟熏。她带有嘲弄的笑意看着欧蓝,一直把欧兰看得脸红到脖子跟。然后她走到宋锦的身旁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宋锦疼得直咧嘴,吵着闹着要把安汝这个坏阿姨赶出门。也就在这时候,欧蓝第一次看到了宋泽为了安汝冲儿子发了很大的火,儿子像个受惊的小鹿大哭着奔到了她的怀里。
“你看看你惯出来的孩子,没大没小,一点礼貌和规矩都没有。”宋泽一边说一边用安慰的神态看向安汝,完全没有顾及到欧蓝和儿子那早已破碎的心房。已经没有感情,没有爱了,在他眼里只有现在陪在他身旁这个叫安汝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的,他会为了她和欧蓝离婚,为她放弃陪伴着他的老婆和儿子。
欧蓝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不断掉落,懂事的儿子则伸出小手为她擦拭去那滚烫的泪花。心头的哽咽感早已愈来愈猛烈,忽然她咳得更加厉害起来。身上几乎冰冷的没有了温度,她虚弱无力的躺在了脚下的地板上。咳着咳着突然感觉喉咙口有一股腥甜的东西想要拼命往外涌起。欧蓝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当她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睛想要看清手心那一滩凉凉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忽然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大口闪耀着微红光芒的鲜血。
那一刻,她想放肆的笑。尽管耳边儿子大哭的声音仍旧在继续,尽管对面房间安汝那个女人矫情的声音仍旧不停喧嚣着,可是她早已听不到,她也不想听到。就让这一切渐渐的变成一抹阴影,就让她随着不断漂浮的夜色浓雾一起消失....
柒
很久没有给阳台上的那两盆米兰浇水了,叶子早已变成了干枯黄,没有水分的滋润米兰失去了往日的勃勃生机。欧蓝出奇的发现最近身体虚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每晚咳嗽咳得愈来愈严重,把儿子吵得睡不安稳。原本白皙的肌肤现在变得更加白了,苍白的可怕,几乎没了血丝。罗文建议她去医院看病,怕时间久了会有什么异样的状况发生。而欧蓝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因为她压根不想闻到医院里专属于福尔马林和死亡的味道。
宋泽把离婚协议书拿到她面前的时候,欧蓝表现的很镇定,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这一天还是来了,躲也躲不及的。离了婚,也就意味着她的人生再次走向了另一个转折点,以后的道路无论曲折或者平坦她已决意不再提及感情。
法院把儿子判给了宋泽,房子留给了欧蓝。尽管欧蓝努力的争取把儿子守在自己身边,然而却无果。宋泽觉得欧蓝现在的这种身体状况无法抚养宋锦成长,他唯一可以给予儿子的只有这么一个经济满足的家庭环境。然而他却不知,儿子的心是和欧蓝拴在一起的,即使他再努力,在儿子的眼里他始终成了罪人的模样。
罗文得知了欧蓝遭遇后很心痛,每次看到她那红肿且迷离的双眼让他的心脏有种被揪痛般的疼痛感。这个被折磨到体无完肤的女人是那么的柔弱,似乎稍微一用力她的生命便会悄然离去。
一个人的家没有了欢声笑语,只有无尽的凄惨悲凉。每次看到儿子的那些照片和小衣服,欧蓝的眼泪总是止不住簌簌的掉落下来。一个月只能见一次宋锦,每次去看儿子,儿子的脖子上、或者脸上总是会有莫名的青紫色痕迹。她用手指轻微的碰触下儿子的皮肤,疼的他直叫着喊疼。欧蓝去找宋泽去理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宋泽却爱理不理的半天说不出几句话。
安汝则挺着个大肚子悠闲地摆弄着脖子上和手上的钻石饰品,身旁堆满了各色的滋养补品。每次欧蓝来的时候都有种冲动,她好想一把把安汝推下楼去,把她那个可恶的孩子打掉。每次这种邪恶的念头一闪现,她的心跳会跳的很快,毕竟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邪恶的行为。
“妈妈,带我离开爸爸家吧,我受不了了。”“妈妈,那个坏阿姨总是欺负我,爸爸根本不帮我....”每次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儿子总是会拼命的拉住她的手和衣角,儿子舍不得离开她,她也更舍不得离开孩子。只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给予儿子应该得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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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再次去欧蓝家的时候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一股浓重的煤气味从房间里不断往外涌出。那一瞬间,他的身上突然一阵寒颤,第一感觉便是欧蓝出事了。还好欧蓝家后面的小花园有个小门,他可以轻易从小门翻越过去。进到房间的时候,罗文在厨房的地板上发现了正昏迷不醒的欧蓝。
原来欧蓝一个人正在家里做饭,煤气正开着煮面条。突然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然后身体晃悠悠的昏厥了过去。
罗文抱着她快速的奔下楼,从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迅速赶往医院。一路上欧蓝一直昏迷不醒,嘴唇没有血色且干燥不堪。躺在他怀里的欧蓝就像他的女儿一样,他心疼的反复摸了摸她那瘦削的脸蛋和干枯的手指。
医生给欧蓝打了镇定剂,做了简单的体检。结果出来令罗文竟然大吃一惊,欧蓝竟然得了肺癌,甚至已经达到晚期状态。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沉重的像是坠了千斤重的石块,压得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可怜的女子解释。
“叔叔,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我不怕死亡,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儿子宋锦。他还那么小,没有了我的陪伴,我担心他以后的人生道路会一片阴影.....”醒来后的欧蓝带着哽咽的语气沉沉的说道,说完这些后她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罗文轻轻的为她拍了拍背,然后背过头把眼泪偷偷的用手轻轻的擦拭掉。
“孩子,放心,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你,只要你不放弃自己就行。叔叔会尽全力为你治病,医疗费的事情你别着急,我自有办法。”罗文早已做好了打算,为了让欧蓝安心接受治疗,他愿意把他守了大半辈子的宝贝出价卖出去。
在医院的第一个晚上,罗文专门跑回家煲了鸡汤带到医院给欧蓝喝。他像父亲一样用勺子一点一点的把鸡汤送到欧蓝的口中,时不时的拿出纸巾擦拭掉欧蓝嘴角的油渍。喝碗鸡汤后,他又从欧蓝的皮包里把梳子拿出来一点点的替她把凌乱的长发梳整齐,整个过程两个人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静的足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第二天罗文便带着那一箱珍藏了许久的邮票赶往了曾经要出高价买下的朋友家中。朋友笑他终于开窍了,但是很质疑是什么原因让罗文这么急着把邮票给卖出去。罗文拿到钱后便匆忙的赶到医院,他希望这些钱可以帮助欧蓝多活一段时间,多享受几天活着的日子。
然而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并没有在病房里发现欧蓝的踪影,那包沉甸甸的钱突然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他真的很怕欧蓝再想不开又去做傻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
玖
在罗文离开医院的一个小时后,欧蓝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周允打来的。原本早已被她忘却的那个人竟然又奇迹般的主动和她联系,只是不知是喜是忧。周允说想见见她,这些年来他并没有从心眼里忘掉过她。说完这些后,欧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
僵持了几分钟,欧兰最后决定还是跟周允见一面,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在内心深处也一直深藏过他。只是不知周允见到自己这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感触,会不会吓了一大跳。
周允也离了婚,他说他无法去爱那个女子,尽管她很美丽。每个夜晚他会在睡梦中醒来,脑袋里尽是关于欧蓝的模样。挥之不去的记忆在他的心头停留了这些年,夜的静谧让他饱受了心碎的疼痛煎熬。有时他承认他真的有恨过欧蓝,恨她后来那么残忍的折磨自己的身体。明明不爱那些人,却装作很爱的表情。明明爱的是自己,却假装很坚强的说分手后再也不可能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
周允以为宋泽会是一个尽心尽力的好男人,会替自己好好照顾那个本该属于他的欧蓝。然而这个男人却伤她伤的那样深,还狠心的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和欧蓝离了婚。这些年来,周允一直默默关注着欧蓝的消息,只是因为他实在放不下。
现在倒好,两个人都离婚了,都结束了一场疲惫不堪的婚姻,似乎都解脱了。可是当他再次看到欧蓝的时候,她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神没有了光彩,头发变得稀疏,身体瘦弱的像是芦柴棒。她到底怎么了,当年那个还带有些许生机的欧蓝哪去了....
当他从欧蓝口中得知她患了肺癌的消息时,他一下子懵住了,双腿无力的瘫坐在了咖啡馆的椅子上。而欧蓝则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态一直努力保持微笑,看着她的笑,周允的心却在疼。
欧蓝说不想接受化学物质治疗,她不想和当年父亲一样那么痛苦的死去。她只是想安稳的过完剩下的时日,然后平静的闭紧双眼悄悄死去。
看着眼前这个异常坚定的女子,周允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欧蓝的倔强和骄傲他是懂的,宁愿死亡也不愿做垂死折磨般的所谓化疗。他忍不住握紧欧蓝的手,低着头默默看着她那些早已泛黄脆弱的没有营养的手指和指甲。
天黑的时候周允陪着她去了医院,然后见到了那个早已急的团团转的罗文。而罗文则用诧异的眼神上下扫了下他,一副很担忧的模样一把把欧蓝从他的身旁拉开。
“医生说明天就替你开始做化疗手术,可能非常痛苦,你要坚强的去忍受。”罗文始终坚持着让欧蓝去接受化疗,因为他始终相信会有奇迹发生。然而欧蓝的心意已决,她不需要那些不能起死回生的方法。
拾
宋泽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安汝生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他好后悔当初为了这个仅仅只是在夜店认识的妖媚女子和陪伴自己这些年来的老婆离了婚,他真是自食其果。儿子每天哭着央求他把妈妈找回来,这个仅有5岁的孩子是那么的聪明懂事,离婚后他却对儿子没有热情过几分。
“真是造孽啊,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欧蓝现在什么状况了,她快死了,她得了肺癌...”在一次无意间宋泽碰到了欧蓝的母亲,那个曾经一直并不看好他的女人。
欧蓝的母亲说完后便背着手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开了,留下宋泽一个人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是时候回去看看欧蓝了,他这个曾经的丈夫做的一点也不称职。现在后悔了,却已经迟了...
带着儿子重新回到当年的家时,宋泽看到了两个并不太陌生的男人:周允和罗文。他们两个正一脸欢笑的装扮着那个原本冷清清的房子,快到圣诞节了,家里变得非常有圣诞节的气息。而欧蓝则一脸安详的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打着毛衣,是为儿子宋锦做的。
儿子欢快的奔向了欧蓝的怀里,在她那原本早已苍白的脸上狠狠的亲了几口。欧蓝想努力的抱起儿子,可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力气,只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妈妈,等我长大了,我要天天背着你去逛公园,我要给你买许许多多漂亮的衣服,让你做世上最漂亮最幸福的妈妈。”儿子的一席话深深印在了她的心窝里,说不出来的感动久久颤抖着。她已经没有等待那一天到来的时间了,但儿子的这些话她已经知足了,早已足够了....
儿子一直安静的趴在她的怀里呆了一下午,她静静的给孩子哼唱着歌儿。而屋里的三个男人早已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我不想念 不想念 他模样
我不想念 他肩膀 轻拥著我肩膀
我不想念 他吻著我脸庞
把永远说成一颗糖
我不想念 不想念 那时光
那些快乐 和悲伤 却总在我身旁
我只愿长夜将尽天快亮
让想念的歌不再唱
让想念的歌不再伤
让想念的歌不要再唱
阳光再次倾斜下来,暖暖的照耀着窗前的那两盆米兰。淡黄色的小花在轻柔的春风中挥舞着小手,淡雅的香味在空气中久久飘散。
“爸爸,你说妈妈会不会也变成了米兰花?”宋锦仰起稚嫩的脸蛋看着正专注给米兰浇水的宋泽,妈妈去世后爸爸一直坚持照看着阳台上的那两盆米兰,像是一种坚持的信仰。
“或许吧,但愿你妈妈在那个世界一切安好。走,跟爸爸一起去南山看你妈妈去。”宋泽牵起儿子的小手迎着暖暖的日光缓步朝外走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