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行(下.)
第五天。
拎着七八个餐盒下楼扔垃圾。
趁着这个功夫吞云吐雾岂不美哉?
左边一个已经白发的老奶奶佝偻着几乎垂直的腰朝我这边走来了。
医院里老年人生病的太多了,差不多也都这个岁数。
本来也没太在意。
不过手上两个大袋子里还是能看到全都是塑料瓶。
走到了和我隔着个过道的垃圾车前。
对着我刚扔下的餐盒开始慢慢拾起来。
这天津的本地烟啊,实在是太呛了。
掐灭。
过去一起和她慢慢拾掇起来。
没用的餐盒放在一旁。
剩下饭菜的就让我帮你装好吧。
都是我们自己去饭店买的,病人也没有传染性的疾病。
放心吧。
看了看表。
七点半。
约定好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这里。
明天就是我们住院的最后一天了。
还能再帮你最后吃一顿好一些的。
记得一定要来。
本想伸手帮她擦擦眼泪。
刚收拾了桌子,手上有辣椒。
别哭啦,和小女孩子哭鼻子似的。
我发现我不仅仅是见不得小女孩儿大女孩儿哭。
老奶奶也不行。
懊悔自己身上没带零钱。
却想着明天还有机会。
幸好。
第六天。
紧赶慢赶跑下楼。
七点四十。
怎么没人呢?
相约好这个时间段来的。
可能是其他地方瓶子比较多没来得及吧。
烟一支接一支的烧过去了。
人却还是没见到踪影。
一定是今儿她出门晚了。
偷偷在饭盒间里塞了点买烟破开的零钱。
上面的病号还等着我呢。
我就先不等你了。
晚上十一点不到就下班了。
下楼的时候经过垃圾车。
不经意一瞥。
饭盒还在。
从饭盒之间扣出夹在中间的零钱。
沾着油花的钱和手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油腻腻的手,接上一支燃着的烟。
这烟,太呛了。
就抽着吧。
单调但是还是挺有意思的。
看着病号张先生捂着伤口满脸憋笑的样子。
太有意思了。
张先生的任务就是养病。
我的任务就是吃饭和睡觉。
上午来吃个早饭。
中午吃完午饭回宾馆睡个午觉。
睡醒了下午来吃个午饭。
晚上看着张先生输完最后一袋液就下班。
每天吃吃饭睡睡觉就可以下班了。
第三天晚上是下班最晚的一次。
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下班回宾馆。
一路上没有人。
昏暗的路灯远远不够街边寿衣店的大盏白灯亮。
昼夜服务,一条龙服务。
滚动屏。
丝毫不怀疑这时候来个人拍一下我肩膀。
晚上我就得回去洗裤子去了。
假装强势的走过了三家白事儿店。
呼,看来明天还能是元气慢慢的一天。
到第五天已经基本熟悉流程了。
上午两袋液,下午一袋,晚上一袋。
上午正输着呢。
一个小圆牌吸在了铁皮床头柜上。
禁食了!下午拍拍片子去。
出去颠簸的疼痛可能已经让病号忘记了可以下楼的喜悦。
参照别人骨折我抖腿的趋势。
你放心!你禁食我吃饭肯定多bia叽两下嘴。
被大夫吐槽完推轮椅的技术不咋地之后灰溜溜的交给专业的人推回病房。
其实坐轮椅没啥意思,推着的人才有。
看着张先生走路速度从老年时代渐渐回春。
俩筷子腿在地上我都怕把地面刮着。
拎着小壶每天在走廊来来回回。
他走的越来越快了。
我和楼道里的病友和护士们越来越熟了。
他肠胃渐渐开始不舒服了。
我肉眼可见的渐渐胖起来了。
终于尝试着洗了洗头。
洗完就躺下。
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哪个杀马特王朝的人让人揍进医院来了。
关于病痛的细节。
其实没必要再去回忆了。
只记得抱着小罐子萎靡的坐在轮椅的剪刀手。
只记得隔壁床上肺比发动机的乐观天津大爷。
只记得总爱用让人上瘾的酒精味医用洗手液。
只记得病床上的小台灯和光影下俩人的影子。
只记得被查房撵到楼道和楼道里的禁止吸烟。
只记得没有空调的饭店和每顿的八九个饭盒。
只记得一个个在床前待过的身影和佩奇饼干。
只记得每天早上没味道的粥和不爱吃的蛋黄。
只记得在这个又窄又小的楼道里承载的记忆。
也将会成为多年饭后让人们共同回忆的青春。
也有些许的小小遗憾吧。
但是病床前的三道常驻身影。
亲情友情爱情也都来齐了。
是时候出发回家了。
此时的我。
69kg.(手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