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青春大学生活

那些年,同桌罢免的外教

2017-02-07  本文已影响0人  14058072ed83

高尔基写过《我的大学》。我也来凑个热闹,谈谈我的大学。我的大学,一言以蔽之——烂。虽说大学坐落在一线S城,不管此城再怎么繁荣昌盛,都无法为此学院添多少光。

记得当年我刚入学,背着大包小包站在学院大门前呆呆看了半天。我看着矮小的教学楼,心想此建筑都破城啥样了,都快塌了吧。我心顿时凉了半截,我报错学校了。要不是阳光明媚,漂亮的师姐领我去登记,热情的师兄替我拎包,我真想回去重读高三。

在外头,时值中午,艳阳高照。一进屋,就成傍晚,太阳下山。周围暗暗的光线让我眼睛难受,我问:“师姐,这么暗,干嘛不开灯?”师姐说:“开了呀!”我顺着师姐的眼光抬头看,灯的确是开了。天花板嵌着三条光管,最左边一条早已寿终正寝,中间那条每隔几秒眨一下,我看也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只有最右边的那条在卖力地为我们带来一丝丝的光明。它都这么卖力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登记完,师姐便带我们参观教学楼。墙壁褐黄褐黑的,粉墙脱落,像鬼剃头,东一个疙瘩,西一个疙瘩。我还看不少褐绿色的斑迹,太过分了,居然还有人在教学楼吐痰。但师姐和辅导员辩解道这不是痰,但她们又说不出是什么。此学院,男女及其不平等,尤其是洗手间,一楼才有,外头光线照不进来,只有女厕有灯。男生只能一手撒尿一手握手电。有时真着急起来,只能摸黑,靠着经验来判断应该在哪尿才不会尿到鞋子。

咱们教学楼也不是这么差的,也有高大上的东西,那就是电梯。我乡下来的,这电梯实在是让我兴奋了半天。我兴奋,不是说我没有见过电梯,而是这区区四层小楼也装电梯,城里人实在是太会享受了。我伸手去按,半天不响。辅导员见了才说,此电梯早就不能用了。我问她啥时候不能用的,什么时候能修好?她说不知道,从他来这里上学开始就坏到现在了。我问,她啥时候在这上学的?她说七年前。我心全凉了。

这地方实在是让人不起劲,要不是当初被“毕业免费入户”给吸引了,我也不会来。好在入户是真的,不然真非得把我逼上梁山不可。教室的写字板是没法写字的,上面一堆黑色的油笔污渍,擦都擦不掉。老师说没关系,现在都是用电脑授课了。电脑!真不想说,一说我就来气。学校十年前购置的大箱子显示器一直用到现在,连我老家的黑网吧早就淘汰大箱子了。

每学期总有那么几天,学院会让我们义务当清洁工,喊着革命时期的口号“学校是我家,美化靠大家。”从擦写字板说起,这是最困难的活。每个系发放十瓶天那水来擦板子。喲!使劲擦的确能擦掉,擦得白白亮亮的。只是那味道实在是刺鼻,闻得让人眼泪直流。手一碰到,就好像被烧着了一样。

我们都不让女生来干这活,这就是咱们外语系吃亏的地方了,女生多男生少,还是特别少。从整个外语系来说,一个班二十来个人,只有两三个男丁。大三的更可怜,整届只有一个男丁,还被别系的一名胖姐给承包了。我们还不容易把板子给擦干净了,老师上课也开心。郁闷的是,一些老师有强迫症,爱用自己的私家笔写字。用私家笔就算了,她们还分不清白板笔和油性笔的区别,感觉都一样,白板笔没墨水了就拿油性笔来写。不到一个星期,板子又变得黑漆漆的。

老师们都说男生在外语系是国宝,别的院校我不知道,但说实话,在这儿,男生可没有地位。系学生会都被师姐承包了。学生会招聘时师姐都扶持女同学。不过,这能怪谁呢?不能怪咱们男生人少,她们就瞧不起我们。只能怪咱们这些带靶的各个是与世无争的孬种,不是逃课就是睡觉,不是泡妞就是打游戏。自甘堕落就不能怪她们强势了。

但老话不是说“一竿子不能打死一船人”么?咱们的确是差劲,但这届新生里有这么一个男生,仅仅半年时间就做出了一件事闻名了整个院校。

先从他名字说起吧,英文名叫迈克尔,因为他喜欢杰克逊。他说,就是小学时听了迈克尔的歌才喜欢上英文的。这个我懂。他中文名叫钱飞,这我就不懂了。跟他相熟一些时,我问他,为何叫钱飞?钱都飞走了,多不吉利呀。他听后,像李小龙一样在我鼻子前摆动食指说,NO! NO! NO!“钱飞”就是钱飞进来了。再跟他更熟一些,他跟我说,其实他全名叫钱飞家,爷爷给他起的。我说,好理解,就是钱飞进家里呗。他一脸认真,在纸上写下“家”这个字,用算命先生的口吻说,还有一层门道,你就不知道,家这个字,上面是宝盖。有宝盖住家,何愁不发达。我抱拳点头称是,佩服!佩服~

钱飞的父母二十年前在S城购置了几套房子,拆迁赔了,房子又翻了几翻。虽然比不上本地人有股份又有一栋又一栋的,但在我心中已算是另我羡慕的土豪了。即是土豪,就无须住宿舍。一念起“宿舍”二字,我想起关于他的事也可以谈谈。咱们的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更不用说独立浴室了。只能抱着桶去一楼打热水,然后提到二楼冲凉房洗。

一晚,我在一楼排队打水。忽然!女冲凉房传来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尖叫,久久不能停。连在球场打球的钱飞也听见了,也跑过来问:“开水太烫了么?”只见四名受害女生头发湿哒哒地坐在楼梯上,三名惊吓过渡在哭,另一名却十分冷静,她拿毛巾擦着头发,很有逻辑地说:“有色狼偷窥,不但偷窥,还拍照了。我们听到了手机的震动,估计是狼妈打电话给他了。不然还真发现不了。”另三名女生跟我一样从农村来的,比较传统和保守,不像另一个那样见过大场面,一听到“拍照”俩字,想着以后没法见人了,泪水又止不住,哭地实在是让人感到凄凉。

第二天,辅导员给我们开会,通知了这件事。其余的就是一堆废话,又是什么“要保护好自己啦~要注意好安全啦~”。一女生听后,开始抱怨冲凉房的门和窗都是坏的,怎么保护好自己呀。一个女生起哄,坐她旁边的女生也附和道:“对呀!”于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各个成了怨妇——怨门窗、怨打水、怨厕所、怨环境。更有一个不怕死的,怨起老师来了。

啪!——怨来怨去,佛都有火,辅导员一把如来神掌震天响,连窗户都直打哆嗦。我们这些小厮各个安静下来。《圣经》说怨妇能传染,果真如此,连辅导员也开始怨:“你们怨这怨那的,你们还来干嘛?收拾包袱走呀~~~~~~这么不喜欢这里,干嘛不把分数考好点呀~~~~~~啊?!”

辅导员真不是盖的,在这上学,毕业了在这上班。青春都给学校了,既然如此,咱们又有什么话说呢?就既来之则安之吧。洗澡就多留个心眼,能遮的就遮好,洗澡速度再快点。

但钱飞可不这么想,此事虽跟他无关。但他悄悄跟我说,声音虽小,却语气坚定,眼神凌厉:“我非把这狼给宰了不可!”

钱飞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跟往常一样上课,放学就不知道去哪浪了。一个月后,正当大家渐渐也把色狼事件给淡忘了,钱飞推着一个身上被绑五花大绑的人到王主任办公室去。他身后还有俩人跟着。钱飞说是电商系的朋友,护法的。自己不干脏活,就是他俩套狼的。

“王主任,抓到狼了,他就是狼,看他手机你就懂了。”钱飞三人在王主任办公室呆了二十分钟左右,他出来后,额头写着胜利二字,走路也特潇洒特有范。我已经忘记了他是怎么抓狼的,不过我隐隐记得他说过在网上发帖要高价买照片什么的,后来狼就中套了。

我印象中钱飞干过不少牛逼的事,为学校拿过大奖什么的就不谈了。我觉得大奖还比不上在外教课发生的事。

记得那是咱们升上了大二。我们都太兴奋了,因为有外教课。我很爱英语。鄙人认为学好英语尤其是口语就得跟以英语为母语的老外学。就好比我想学京腔,能找北京人学我一定找他们学,不会找一名懂京腔的广东人学。

在我县里,城里人都不愿去,更别说外国人了,更况现在是在密室里零距离接触老外。不少同学跟我一样,兴奋无比,据反馈,师姐师兄们是很喜爱这老外的。

第一节课,咱们早早到了教室,正襟危坐,想留个好印象给老外。咱们的外教是啥样子的呢?黑人还是白人?英国?美国?还是别的国家?老外的鼻子都特别高,特别好看;据说外教都特别幽默,教学方法特先进。我们都在想象,铃声一响,小心脏更是砰砰砰的跳。

五六分钟后,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开始骚动了,提议让班长去找老师。班长说,再等等。又过了五六分钟,一名大冬天穿着短裤和凉鞋,头戴绿帽,高高壮壮的白皮人悠悠地走进来。他看着我们没说话,在板子上寻着一个干净的角落写下“RICHARD”。我们没看他的名字,只看他的绿帽,咱们都笑了。理查听出这是嘲笑,厉声喝道:“Shut up!”

我们顿时安静下来,理查比我想象中要严肃。后排一对女同学还在那偷偷地笑,还说了点悄悄话。理查手持一本书,走到她们跟前。这俩还没意识到理查的到来,理查就把书狠狠地打在桌子上。我捏了一把冷汗,如果打在天灵盖,估计得见上帝了。

理查这一打,把她俩的魂给打飞了。脸色铁青怔在那半天。回魂后,便哭着跑离了教室。钱飞凑过来对我说,这老师我不喜欢,一看就是混日子白拿工资的。

事实证明,钱飞是对的。

理查让我们翻开第四页,预习这页的对话。他自个儿坐在讲台那捣鼓电脑。对话内容既简单篇幅又短,不用两分钟,我们就读完了,纷纷看着理查。理查瞥了一下我们,说“Don’t look at me. Look at your book.(别看我,看书。)”说完,我们又低下头又重新读一遍。唯独钱飞一直盯着他看,理查看着他说:“Don’t look at me. Look at your book.”钱飞继续盯着他,理查恼了,直接站起身:“LOOK! AT! YOUR! BOOK!”

钱飞操着流利的口语说:“我看完了。”

理查说:“看完了?你现在背下来。错一个做十个俯卧撑。”

钱飞说:“那我全对了怎么办?”

理查说:“你本来就应该全对。”

钱飞说:“这样,我错一个,我做五十个俯卧撑。我全对,你做十个。赌不赌?”

理查在这执教两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钉子,脸都急红了:“开始吧!”

钱飞果然不到两分钟,声情并茂却又带了点夸张,一字不落地背完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送给了钱飞。钱飞鞠了个躬,坐了下去。

理查一句话没说,指着教材说:“你这里发音不对,COME ON!”他用食指勾向钱飞。

钱飞对我们说:“看吧,赖子人人平等,不分国籍。”大家窃笑。他对理查说:“念你是老师,这俯卧撑算我敬你的。”

虽然钱飞给了理查台阶下,他们从此却彼此结下了仇。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一有机会,理查就会拿他开玩笑。虽然我好几次想为钱飞回击他,但钱飞不以为然,把我按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理查见钱飞没啥反映,后来他也觉得无趣,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两三个月。

钱飞虽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他觉得理查的课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偷懒都偷得光明正大的。有一天,他受不了,到王主任那滔滔不绝地参了理查一笔:“外教之所以是外教,是因为可以直接跟外国人学,而不是跟着录音读。录音!我回家不能读吗?用得着在外教课上读吗?读就算了,还读两节课。我算过,两节课下来,他说了不到十句话。王主任,这事你得管,我付学费来上学的。”

王主任没当回事儿,在她看来,这只是误会,甚至钱飞有点不尊重老师,反而还说了他两句。

“王主任这......没办法了。”钱飞永不罢休:“我把他的课录下来,每节课都录,放网上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为此事还专门去电子城买了针孔摄像机,高性能,高隐蔽。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买了第一天,就出事了。

天气寒冷,我们上课前把窗户统统关紧,只开了前后两扇门。理查跟往常一样,不迟到十分钟是不会出现的。我们也都见怪不怪,顺其自然。十分钟后,咯!咯!咯!理查登场,一进门见窗户紧闭,他上前开了一扇。这一开可不得了,把寒风释放了进来,前排女生冻得下巴咯咯响。

我以为理查身为外国人有绅士风度,见女生冻成这样,也懂得怜香惜玉吧。谁知这一幕实在是让我意想不到,他先嗤笑了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窗户统统打开,任由我们被寒风肆虐。都冻成这样了,还上个毛线课。除了钱飞这个不怕没学分不怕死的人外,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反抗。

钱飞上前去,“啪!啪!啪!”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窗户关上了。完毕,向理查翻了个白眼,一边凶瞪着他一边回座位。理查见钱飞对他做出这些动作,不但没有恼,反而笑地更开心。

理查双手合拳,放在下巴前,模仿女生的声音和动作:

“哟~~~好冷哟~~~我好冷!好冷……嘶……呼……嘶……哈……”

模仿完后,他继续说:“你们实在是太弱了。我搞不懂你们这么矮小,这么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么?还是你爸妈的问题?还是人种问题?”

理查看着我们呆呆的眼神,继续笑着说:“听不懂?呵呵,我说快一点,说难一点,你们就听不懂了。真是可悲呀。”

我是听不懂,是后来钱飞给我翻译的。不过,当时看理查的笑,让我想上去扇他一巴掌。

理查背过身去,走向讲台,轻轻说了一声但很清晰:“东亚病夫。”这词儿一出,我旁边飞出一只鞋,直接打在理查的头上。理查朝前踉跄了几步。曾有外国青年向咱们总理扔拖鞋,现有中国青年向外国老师扔波鞋。也算礼尚往来了。

“你大爷的,你这个死老外,在中国还这么拽!你死定了!”钱飞骂爹骂娘的,跑出教室,把录像放给王主任看。

“王主任,他骂的是中国人,你再不管,除非你不是中国人。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会让这个学校出名。”

王主任先让钱飞冷静了下来。他们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与其说是聊,还不如说是协商。钱飞出来后跟我说,目前外教很难情,咱们学校不能没有外教课。只要一请到外教了,立刻把理查给换了。但在这之前视频不能公开。

钱飞答应了。

我问他:“真答应了?”

他说:“答应了。”

我说:“万一,一直招不到老师怎么办?”

他说:“不会的。”

不到一周,钱飞就带了个美国白胖子过来。他叫泰瑞(TERRY),在S城开了家酒吧,自己又是老板又是DJ。钱飞经常去他酒吧打工,学英语的同时顺便赚点钱。泰瑞也很喜欢钱飞,钱飞会耍魔术,给泰瑞招来了不少客户。一来二去,他们便成了好朋友。泰瑞还让钱飞给他挑个中国姓,想在这找媳妇落地生根。钱飞想了想,给他荐了康姓。从此我们都叫他——康泰瑞。

理查不管怎么辩论,一看到视频,自己也认怂了。跟泰瑞做完交接后,理查见他同是美国人,送了他一个忠告,指着出勤表的一个名字说:“小心这小子。”

康泰瑞说:“他是我兄弟。”

我见识学校炒老师鱿鱼,老师炒学生鱿鱼。从没见识过学生炒老师鱿鱼,而且还是外国鱿鱼。此院校经营了将近二十年,我不知道钱飞这事能否载入学校史册,但钱飞从此成传奇了,上学那几年,大家都还以这件事当作谈资。

我寥寥拙笔,无法很好地把原样重述。非得亲身经历才知其爽快。

我和钱飞已经多年不见了,我心情不好时总会想想和他同窗的几年,甚是有趣。我想他了,基情也好,激情也罢,真想再见见他。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估计带领一群人不知道在哪示威游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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