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自行车飞翔的日子

2020年5月16日    星期五    晴    隔离第八天

我喜欢北京的生活最大的原因是可以在首都的街头自由地骑行。北京这个城市四四方方、规规矩矩，虽然不像江南城市的小桥流水人家，充满了灵气，但是，毕竟是天子脚下，是有一种大气魄和大气象，街道要么是横的，要么是竖的，笔直的道路可以一条道走到尽头，没有那么多歪歪扭扭、小鸡肚肠。我最喜欢在北京的蓝天下、街道上骑自行车，像飞一样，自由而畅快。即使是在胡同里，也很清净，路上没几个人，可以自由通行。

去年国庆的前一天，我就在“神州第一街”即长安街上骑共享单车欢度佳节。长安街是世界上最长、最宽的街道，我从东单骑到西单，看到了繁花锦簇、红旗飘飘的天安门广场，神秘而肃穆的故宫、大气精美的人民大会堂、极具民族情调的民族文化宫，还有雄伟壮观的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馆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还有国贸大厦、国际饭店、远洋大厦等，这里集中了大量国家机关、大型国企等，特别是电视上常出现的钓鱼台国宾馆等都在这条街道边。骑着自行车就像插上了翅膀，可以在这些书上、电视上常常出现的景点、建筑边盘旋，在有些特别感兴趣的地方还下车驻足停留、仔细观摩，然后拍些照片以留纪念。

而在我们家乡山城骑自行车就没有这么享受。这是因为我们的城市在大山里面，道路大多沿山而建，上坡、下坡的路居多，而平坦、宽广的路少，而且我们的老城和老路都没有设计专门的自行车道，骑在车水马龙的路上是极不安全的，容易出车祸。因此，现在回到家乡我也很少骑自行车。

然而，我和自行车的渊源却是极深的，最开始学会骑车的时候，对骑车也是极为狂热的。那还是我读高中的时候，拥有了人生第一辆自行车，记得是“飞鸽牌”的。那时候，物质匮乏，我们家境并不富裕，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自行车还并不容易。说起来还要感谢我的妹妹，她在电器商场做活动的时候，参加夫拉圈大赛，整整转了两个小时，赢得了第一名，得到了这辆崭新的自行车，因为我上学有点远，走路要一个多小时，于是，她就送给了我，可以每天骑车上学。

拿到这辆车后就学习骑了，刚开始还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跨上去，然而，学校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即使摔倒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就大胆地开张了。不过，旁边也没人给我扶着，摔倒也就在所难免，其实摔着自己还不怕，最怕摔着车，这可是新车啊！因此，每次倒下时心里闪现地第一个念头，想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车，因此摔的时候，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好车。一个上午摔了几跤就学会了，车也完好如初。

刚开始学会的时候好兴奋的，不管到哪里去都恨不得骑车的。记得要到乡下的姨奶奶家去拜年，就骑着自行车上路了，可是，姨奶奶的家可在十架坡上啊！这坡很陡，骑车上去很艰难，我只得推着自行车爬了十架大山坡，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姨奶奶家里。不过，回家地时候可高兴了，因为我可以骑着自行车一路飞下坡。那天上坡的艰难和到热情的姨奶奶家做客的情形我早已忘却了，而下坡时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的情形一直刻在我记忆深处，那山坡上充满花草的芬芳味道扑面而来，整个人在山坡的道路上飞翔，那种像神仙腾云驾雾的感觉今生无法忘怀。

我之所以喜欢骑自行车，是因为这车是通人的天性的，它无形中延长了我的腿，让我跑得飞快，它给了我精神上的翅膀，让我的灵魂在城市的高空中自由飞翔，它既是物质性的，又是有灵性的，它带来了人的主动和自由，却不必再借助马之类的牲口，仅凭我们自身的力量就可以飞起来，这简直是太神奇了！自行车天性就是为我们的自主而生的，时代不重要、贫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凭着自己的身躯第一次脱离地面“飞”起来，有了这种空灵、飞翔的感觉后就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拦住我们向前飞。

学会骑车后不久就开学了，于是开启了骑车上学的旅程。我每天大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或者晚上披星戴月地骑着这辆崭新的自行车穿梭于老街漆黑的小巷子和狭窄的马路上。记得有天早上天还蒙蒙亮，我就骑着车从后街的老巷子出发了，在平路上没感觉有什么异常的，可是，冲下坡路的时候才发现刹车失灵了，车子在狭窄的老巷子里完全不受控制自由飞翔了，我的心都吓得要跳出来了，真恨不得跳下车去，然而，我想到车可能会报废，还是强忍着跳车的冲动，紧紧握着自行车的龙头，不让车和自己撞到旁边的老房子上去。

这么快速地往下冲到了大十街的马路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我急速地拐到了路边，在后面的一辆公共汽车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把我和车子都撞倒了，我感觉汽车轮子从我的小腿上碾压而过，心想这下完蛋了，腿就这样报废了，正在疼痛和懊丧中发现肇事司机把车开远了，所幸旁边一位扫街的大爷在前面大声叫道“撞人了！”那公汽才停下来，司机过来看我伤势，这下我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只是被自行车轮子碾压了，看来不会残废了，心头又涌上希望。

这之后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那是我一生中的第一次住院，因小腿外伤不能下床活动，天天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对面山上的巨大的时钟，每到整点就会响起钟声，那些住院寂寞的日子是我青春期紧张学习生活中很少有的轻松的时刻，今天想来还有些怀念。

这次事故后让我在很长的时间里害怕骑车。大学毕业后，我分到乡下工作，曾经骑过一次自行车，但是，在马路上看见大车从我身边跑过，我就会胆战心惊，看来那种阴影很难消除，于是，那些年几乎没有骑车了。

然而，我女儿读初中的时候就学会骑自行车了，而且也像我当初那么喜欢。于是，我又克服心理障碍，和先生带着女儿、外甥女儿，在春天的几乎每个周末，跑到湖北民大后面的龙洞湾里去骑自行车。这里的小路上没什么机动车通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和我们一样在这龙洞河边迎着春风、唱着歌儿、骑着车儿飞奔在这马路上，这里的空气里都洋溢着青春、热情和欢乐。有时候骑车累了就在龙洞瀑布下面的草地上歇息，羊儿在旁边吃草，蝴蝶在花丛中飞翔，女儿和她姐姐就跑去摸摸羊儿，捉捉蝴蝶，在河水边欢笑。

有一次，骑车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在雨中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终于在路边找到一个雨棚，我们跑到里面去躲雨，一家人嘻嘻哈哈笑着、打闹着，孩子们讲着学校里发生的故事，把我和先生也带回了青春年代，终于雨停了，这才又重启了骑车的旅程。

那段一家人骑车的旧时光里充满了温馨和快乐，那些自行车载着我们一家人在幸福的道路上体验飞一般的感觉。多么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啊！不过，岁月总是无情的，孩子们大了，她们也总是要离开我们的，再像原来一样无拘无束、快快乐乐骑自行车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即使是一个人在北京的日子也应当过得有声有色，等我隔离出去了，天天骑车上下班，周末的时候骑车到北京的老胡同里去转悠，那种飞翔的感觉想想都觉得特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