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记》—23 新兵下连
一九九八年三月间，植树节刚过不久，眼看就要到春分了。
晋北大同盆地中的这座部队大院里还是一派严冬景象，并无丝毫的春天气息。但此刻新兵三连二排的宿舍里充满着欢声笑语，倒是透出一股春意融融的氛围来！
因为截止到今天，三个月的新兵连共同科目集训正式结束，明天新兵下连。
下连对于新兵们来说是一件大事，很有点像当年那个铁饭碗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分配。要是你没关系没门路，一旦分配出去，那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再难变动。所以在这个当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有“神通”的都调去了机关、后勤或技术部门，享福的享福，学技术的学技术。没“神通”的，只能心中默念“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来自我安慰，然后老老实实呆在基层连队继续“加钢淬火”。
可就算是在基层连队，也还有个连部、炊事班和班排的区别。
连部是连队的“直属机关”单位，其成员以连首长为主。连部里就俩兵，一个文书一个通信员，不过这俩兵可不简单。
文书文书，文嘛你得有点文化，打个报告写个总结适当时候还得给领导拟个发言稿演讲辞啥的，书嘛你得会点书法画画，出个板报写个标语弄个训练计划表啥的。这还都是“小菜”，“正菜”是管好三室一库（兵器室、器材室、储藏室和给养库）以及全连的档案，其它杂七杂八的事也还有不少，说白了就是个连队管家。
通信员嘛，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对外通信的，传递个命令啦文件啦，平时是步行传递，战时是电台传达。另外连首长的日常饮食起居，像铺床叠被洗衣打扫此类琐事也是由通信员负责，所以说能当上通信员的，那都得是眼皮浅脑瓜活且手脚勤快的兵。
说这些好像有点自夸的嫌疑，因为新兵下连不久，我就当上了通信员，第三年的时候，我又当上了文书，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啦。
除了连部，炊事班也算是个后勤单位了。想进炊事班可也不容易，因为炊事班的兵和连部俩兵一样，也是直属于连长指导员管理的。虽说炊事班的兵历来被戏称为火头军，其实这是个误解。你想啊，炊事班几个人要负责整个连队一百多号人的一日三餐，每天四五点钟就要起来揉面切菜，体力消耗甚至比班排的训练还要大。我在选派当公务员之前曾去炊事班实习过一个月，亲眼见过炊事班的战士在大冬天早上穿个背心揉面团，一个面团好几十斤重，直揉得浑身冒汗。所以炊事班挑兵也是很严格的，身体素质不好或是没点儿眼色的，还真进不去。
无论是连部还是炊事班，名额都是很有限的，如果不是缺员，那就更没有机会了。这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新兵最终还是要下到班排里去的。
正所谓“新兵下连，老兵过年”。为什么这样讲呢，那是因为新兵连期间，连队刚刚经历了老兵退伍，很多岗位人手严重不足，只能由剩下的老兵硬顶硬扛，平时两个人三个人的活，如今可能一个人就给干了，工作量可想而知。等到新兵下连人员补齐，再不用“老兵出马，一个顶俩顶仨”那么辛苦，同时有些老兵还荣升了班长或副班长，“手下有了兵，便把令来行”，能动口的就尽量不去动手了，你说老兵们还不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不过依我说呀，其实新兵下连，新兵也过年，起码刚开始是这种感觉。新兵连期间那是有诸多禁令的，比如吃饭要五分钟吃完，离开班长视线要打报告，不能私自去小卖部，不能去别的连队串老乡……简直不胜枚举。如今一旦下了连就能享受和老兵差不多的待遇，这些禁令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就光是自由出入小卖部这一条已堪比过年了不是？
那除了这些禁令解除之外，老兵排与新兵排到底还有哪些不同呢？
下连后，每次出完早操回来，新兵们都会一窝蜂地去抢扫把。抢扫把自然是为了打扫卫生，在此之前，老兵排里的卫生都是老兵们打扫的，现如今不但老兵们插不上手，动作慢点儿的新兵也根本没机会。这些刚下连的新兵们个个都争着要表现，甚至有的新兵暗出奇招——夜里起来上厕所时把扫把给藏起来，如此一来第二天早操回来第一个拿到扫把的肯定是非他莫属了。
下连后，每次见到肩上“扛拐扛枪”的都会大声喊道“班长好”，若是见到“扛星”的就会大声喊“首长好”。这是班长在下连后的第一次班会上要求我们的，无论何时何地，碰到班长首长都要立正问好。有一回我们宿舍里的几个新兵正坐在一起学条令，隔壁连的一个老兵从外面推门进来找班长，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噌地站起来一齐大喊“班长好”那叫一个齐啊，那位老兵被我们冷不妨这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赶紧受宠若惊地一边点着头一边说着好好好，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下连后，每次老兵带我们去连队负责的卫生区打扫卫生，大家都很开心。因为有些卫生区离营房比较远，来回途中便会经过一段对于新兵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要知道在这之前的三个月里，我们可一直过的是“营房—操场—食堂”三点一线的日子，如今一旦走出这三点一线，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有一次在军官家属院附近的路上遇见了一位穿着高跟鞋挎着小包走起路来身姿绰约的嫂子，我们几个新兵硬是缠着老兵打听这位嫂子的来历，老兵说这是W副团长的家属，吓得我们直吐舌头。
下连后，由于可以自由出入小卖部了，个别有烟瘾的新兵便买了香烟藏起来，利用中午午休或晚上熄灯之后的时间躲在厕所里偷偷地过烟瘾。俗话说：“常走夜路必撞鬼”，终于有天夜里被上厕所的老兵发现了，告发到班长那里，班长没费什么劲就把他藏的那包香烟也搜了出来，这下“人赃并获”无话可说，只得认罚。
惩罚抽烟的新兵，班长们通常只用两招，一是喝烟茶，二是点烟香。
所谓喝烟茶，就是把搜出来的烟用手都给捻碎了泡在水里当成茶给全部喝下去。想想都恶心啊，我虽没喝过但能想到那滋味肯定是终身难忘！所谓点烟香，就是把搜出来的烟通通点着塞进犯事者口中，要求一口气全部吸完。唉呀，这一熏再一呛谁能受得了？熏得你涕泪横流，呛得你翻江倒海，这滋味比起喝烟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经这两遭，抽烟的念头怕是要彻底打消了，想抽烟熬到第二年自己成了老兵再说吧。
下连后，晚上的小型练兵更加经常化，标准也更高了。
下连后，开始逐步接触步兵战术训练：射击，刺杀，爆破，投弹，土工作业。
下连后，新兵与老兵一起训练一起考核。
……
下连后的故事还远远没有完。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