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扯史 | 他失心疯了……

终于到了分家产的时刻了

他的老婆们和儿女们围在他的床沿边，大家心怀怪胎，表情诡异，盯着眼前的两只箱子，两眼发光。

他缓缓地打开第一只箱子，里面装着十多万美金，每人分得几千。

大家有些失落，窃窃私语，这点钱根本不够他们在百乐门挥霍一晚。他们不相信他们的父亲她们的丈夫就剩这点财产。

于是大家看向了另外那只箱子，大家相信手里拿着的是前菜，主菜大份的在后头。

确实，那只箱子比第一只箱子大很多。

他看了看眼前这班人，他让身边的五姨太去取一个火炉来。

大家都不知他要干啥，也不在意，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那只箱子上。

五姨太看了看他，出去端来一个火炉放在他身旁。

他在五姨太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缓缓地打开了那只箱子。

箱子打开的那刻没有泛金光，大家有所失落。当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叠叠的票据后，大家仿佛看清楚了，那是一箱借据。他对他们说，这里最少的一张也有五千美刀。大家都藏不住心中喜悦。

他缓缓地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亲人，把拿在手里的借据扔到了火盘里。

火遇真金，燃得特别耀眼。大家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叠丢到火盘里。

这下大家反应过来了，想制止他，可是又不敢，有几个心痛得叫了出来……

他们都觉得他们的父亲她们的丈夫失心疯了。

当他把箱子里的借据全烧了，大家除了心疼还是心痛。他对身边的大家说：借出去的看上去是钱，实际上是交情。感恩的，会永远记住我们家的好。不感恩的，你们去要，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我不希望，我死后，家里还碰刀斧。

大家似懂非懂的退了出去，他缓缓地躺了下来，头枕在五姨太的腿上，看了看挂在不远处那副前总统黎元洪写给他的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尺五天！”倍感欣慰，弥留之际，他回顾起自己的一生。

他回想起在军阀手里救了大哥（黄金荣）时还顺便把生意谈妥了，因此成立三鑫公司，横行上海滩。

他回想起他家落成时，他穿着一身长褂，站在门前彬彬有礼地迎接着他的来宾：章太炎、黎元洪、蒋介石、张学良、何应钦、宋子文、戴笠、黄炎培、梅兰芳……

为他登台演出的是全京城最著名京剧名伶们，后来报道，称那是有史以来“天下第一堂会”。这待遇连当年沉迷京剧的老佛爷慈禧都没能享受得到。

那时正值他的人生巅峰，他走到哪，都有人对他毕恭毕敬，他也谦谦有礼。他知道他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是他的仗义疏财，是他会做人换来的，所以他倍感珍惜。

别人找他办事，他总是说：“你的事情，我晓得了！”“我会替你办好！”“好，再会！”

他把别人存钱，我存交情，作为人生交友准则。他送别人钱从不许第三个人在场。既解了人家的燃眉之急，又保全被帮助人的面子。

他虽然背地里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是在民族大义上，他义不容辞。淞沪会战时，为了阻挡日本进攻，他把公司所有船沉没，阻挡日本军。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拉拢他，他说：“我是一个中国老百姓，碍于国家民族主义，未敢从命！”他的二哥张啸林做了汉奸，他痛心不已，多番劝说无果后，他毅然大义灭亲，让手下亲自把他干掉。

他虽然没有文凭，但是对孩子读书教育很上心，他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孩子的功课。儿子不好好学习，他就狠狠地揍他。他不惜花重金请来老师一遍遍为他传授古代历史、四书五经，又经常提笔学习书法之道。长年累月的熏陶，他给人留下了文雅温厚，知书达理的印象。他的朋友上至国学大师章太炎，下至地摊小贩，无人不欣赏他。

他常常教导儿女说：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脾气大。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英雄不怕出身低，关键要有一个好脑子。

他想了很多，看看自己的五姨太，对她说：“章（太炎）老先生当年给我改的名：杜镛，字月笙，改得真好，这个名字和我这个人，将来定会被后世人评说的吧？”

他停顿了一会，接着说：“罢了，罢了……”

他咳嗽了几下，五姨太用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胸口，气顺了，他接着说：“我看到了十四岁时削梨的自己了。”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着。五姨太看向他，满眼含着泪水。

咳嗽又起，女儿闻声而来，端着一碗水走了进去。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弥留之际，对她说了最后一句：“我没希望了，可你们大家有希望，中国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