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向茶点故事投稿

宇航员归来

2019-04-26  本文已影响50人  蓝晚明
宇航员归来

在逐日街上,门牌88号的老屋是个相当惹眼的存在。相较于周遭颇具现代感的新式住宅,它的陈旧和破败张扬着一股我行我素的倔强。

在70年前到40年前之间,宇航员李维熠就居住在这里。逐日号宇航飞船失联后的第五年,李维熠以及其他5名逐日号的宇航员被追授为烈士,老屋所在的那条街便是那时被命名为“逐日街”。此后,逐日街的那间老屋便渐渐淡出公众的视野,直到昨天……

1.

王刚跳下车子时,尸体正从老屋里抬出来。

“死亡时间?”王刚面无表情地问,同时掀开白布的一角,里面露出一张男性老者面目扭曲的脸。

“报告王队,死亡时间估计在昨夜12点到2点之间,死者体表没有明显的创伤……”

“死者的身份?”

“暂时无法得知。王——王队——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呀。”年轻警员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王刚把白布盖好,朝两位抬担架的人员摆了摆手,劲直朝屋里走去。年轻警员连忙跟了上去。

“为什么无法确认死者身份?小李,屋里现在住着谁,是否已讯问过?”

“屋主名叫王雨琦,女性,今年70岁,是变异性阿尔茨海默病的重度患者,患病已逾十年。这种病的患者每天醒来都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得所有发生过的事。王雨琦表示从未见过死者,根本不认识死者。今晨六点半,王雨琦发现这位陌生的老者躺在客房的床上,便唤醒AI系统询问,AI告诉王雨琦老者已无生命体征,建议报警。得到王雨琦授权后,AI便向我方发来求助信息。我们已查明,王雨琦曾有过一段仅仅维持2年的婚姻,无子女,离婚后得到一笔赔偿,而后用这笔钱买了这间老屋,在此居住了大约35年,没有再婚。周围邻居也反映,王雨琦一直处于独居状态。”

“死者身上有没有表明身份的物件?全国人脸匹配系统上有没有和死者匹配的面孔?”

小李忐忑不安地连续摇了两回脑袋,看到王刚脸上渐渐浮起的乌云,连忙补充道,“我已经安排把死者的DNA拿去化验,然后和全国DNA数据库进行匹配,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2.

老屋共有两层,一层是客厅和厨房,第二层是卧室,共3间。一间王雨琦使用,一间几乎是当成杂物间,还有一间便是发现死者的客卧。客卧里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物件,只在床头柜里发现一张年轻女性的照片,经确认,正是王雨琦年轻时的照片。王刚用手机把这张照片拍照存底,然后放回床头柜里。

此时,王刚和年轻警员并立在客卧的床前,床单的褶皱还隐约保留着死者的轮廓。床单上以及客卧的地板散落着细细密密的死皮,王刚从床单上捏起一撮死皮,在指尖搓弄着。

“王队,这些死皮明显是死者遗留下来的!”

“屁话,这还用你说。”王刚掏出纸巾,把手上的死皮擦干净,然后把纸巾塞进裤兜里。

“AI,死者生前一直这样掉皮吗,死者是否患了特殊的疾病?”王刚对着AI系统投影在半空的一只泰迪问道。

“对不起,未经主人授权,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泰迪彬彬有礼地说道。

“王队,别激动,别激动,我来问问看。”小李拦住王刚,朝AI走进一步,“AI,死者住进这里多久了,你家主人是否知晓并同意,在此期间他们是如何共处的?请提供死者住进来以后屋内所有的监控数据……”

“对不起,未经主人授权,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更不能提供监控数据。”泰迪吐吐舌头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尽快离开,如果您在十五分钟内还不离开,我将报警处理。”

“受不了了!老子就是警察!”王刚抡起拳头朝泰迪挥去,后者明明只是影像,却也灵巧地向上一跃,站在了天花板上。

“王队,别激动,别激动,”小李朝天花板上挥挥手,“泰迪,你先下来。事情是这样的,早上报警的不正是你吗——”

“早上六点五十分,得到主人的授权后,我向你方发送求助信息,你方在七点五十八分赶到现场处理尸体,并将受到惊吓的主人送到医院。对于你方的及时帮助我谨代表中华AI公司以及我的主人表示感谢……”

“AI,给我接医院!”随着王刚大喝一声,半空中幻化出一个窗口,一个全身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窗口里。

“医生,王雨琦现在怎么样,立刻接她进视频,请她向AI授权回答警方的问题!她的屋里出现了一名身份不明的死者!”

“对不起,警官,病人本来身体和精神状况就不好,这次受到过度惊吓,入院后一直昏迷不醒,现在正在ICU观察。授权的事情请病人康复后……”

视频窗口绽成一道烟花后渐渐熄灭,吐着舌头的泰迪旁边出现了另一个窗口,“报警倒计时,30秒……”

“王队,我们先走吧,下次再来。”小李一面轻推王刚的后背,一面不断朝窗口望去。后者一拳砸在墙壁上,骂骂咧咧地出了老屋。

3.

警察局的办案区,几名警员分别对着面前的电脑,电脑屏幕以10倍速度播放着监控录像,录像里出现的是老屋大门外的景象。

“王队,这一个月以来王雨琦从未出门,除了快递员送日常物品外,没有发现其他人进去!”一个警员扭头对身后的王刚说道。

“报告王队,6月份也是这种情况,未发现死者进入。”另一名警员答道,同时不断揉捏着发红的眼眶。

“报告王队,5月也一样!”

“再往前查,再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王刚一声令下,几名警员连忙振作精神死盯着屏幕。

“我就不信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还能从窗户飞进去不成?”王刚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满脸焦躁地踱来踱去。

事情已过去24小时,案子却毫无头绪。死者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这样一来,以王雨琦涉嫌谋杀为由向高层申请提取屋内监控便无法成立。而此时王雨琦仍然在ICU里观察,请王雨琦要求AI公布监控内容也行不通。而这起离奇的事件又被当地媒体贴上李维熠的标签大肆渲染,因此,尽快破案,尽早平息舆论成了整个警局最迫切的事情!

“王队,你也辛苦一天了,回去歇歇吧。”说话的是小李。

“这件事情没有解决,我哪有心情休息!”王刚把烟头按灭,马上又抽出一根来,小李连忙给点上。

“哎,原本才多大的事,媒体这么一掺和,马上变成了热点。就连四十年前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真没想到哇,那件事一晃过去四十年了。小李,那时这个世界还没有你呢——”王刚仿佛陷入回忆之中,轻轻地吐一口烟,“李维熠呀,是个了不起的人——”

四十年前,作为全国最年轻的宇航员,年仅30岁的李维熠就和他的5位同伴登上了飞往火星的逐日号宇航飞船。飞船预计在起飞后的第60天到达火星,在火星上空绕行2圈后进行登陆。可就在起飞后的第49天,飞船一头撞进了猛烈的射电风暴里,瞬间失去了和地球的联系。在失去联系后的第7天,地球收到飞船AI发来的信息,飞船已被严重损毁,不仅无法继续火星之旅,而且还不具备返航条件。之后飞船和地球的联系就完全被切断了。五年后,逐日号上的6位宇航员被追授为烈士。这6位宇航员除了最年轻的李维熠外,都已结婚生子,据说他们的家属始终保持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他们的英雄还在人世,也许依然在飞船上,也许已经扎根在火星,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返回地球的办法。

年轻的警员们围拢过来,个个都听入神了。

“王队,那李维熠的家属后来怎么样了?”

“李维熠的父母当然是伤心欲绝了,”王刚顿了顿,说,“也许是怕睹物思人吧,后面老人家便把那间老屋转卖出去,新屋主就是王雨琦。”

“根据当时的报道,李维熠其实是有位未婚妻的,本打算从火星回来后就成婚,谁想到——”一个警员不无唏嘘地感叹道。

“报道里有没有说那位未婚妻是谁呢?”小李这时候还不忘八卦一下。

“没有,李维熠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非常注重隐私。”王刚无奈地摇着头,黯然的眼神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可就在这时,他死灰般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火星来,“快,快!把那个监控倒回去,倒回去!”

4.

王刚把监控放大到极限,画面定格在6个月前,老屋的大门外,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身上。这个人进入老屋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男子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鸭舌帽压得很低,但从下颌与脖子连接处那锐利的棱角来看,完全是一位帅气的中年男子,而死者却是一位大约七十来岁的老年人。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被放大的画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王队,有句话不知道——”

“小李,有话就说婆婆妈妈的干嘛!”

小李看了看周围的人,吞了口唾沫,“那——那我就说——说了。我,我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的侧脸那么像李维熠呢?”

“啊——”几个声音同时尖叫起来,就连一向沉稳镇定的王刚也倒吸一口气。

“小李,你傻啊——”一个女警员“咯咯”地笑起来,但那笑声更像是上下牙在互相摩擦打颤,“李维熠如果活到现在,也早就是一位七十好几的老大爷啦,画面里这位也就四十上下!”

“就是就是——”几个人连忙附和,同时不断轻拍剧烈起伏的胸口,“大白天的别这样吓人好不好!”

“就是嘛,李维熠如果还活着,他的岁数应该是和老屋的死者相当嘛,绝不会是这位——”不知谁冒出的这句话,原本稍微活络开的气氛霎时降到冰点。

5.

“你说什么?全国DNA数据库都找不到和死者匹配的DNA!”王刚一拳敲在桌子上,把小李吓得全身的肌肉都抽动了一下,低垂着脑袋大气不出。

王刚绕过办公桌,对着小李一阵唾沫星子横飞:

“全国DNA数据库在十五年前就已建成,所有截止那年元旦还健在的人都得数据入库,每一位新生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DNA入库!”

“是,王队,了解!”

“了解?你了解个屁,了解你还告诉我查不到?”

“可——可确实是查不到。反复查了好几遍的……”

“查不到,哼——”王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急得把头发都快要扯下来一把。

“会不会是死者早在十五年前就被判了死刑,逃过了DNA入库,可他实际却没死成,一直没敢提交DNA信息,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过了这些年?”

“蠢话!”王刚狠狠地瞪了小李一眼,“这个年代没有DNA信息怎么生存?出行怎么买票,买东西怎么付款,生病怎么就诊?你告诉我他怎么活过这十五年的?”

小李低下了头,嘴里嘟哝道,“这也不是,那也不对,那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

“要说就大声说!”

“唯一的解释就是,死者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现在严重怀疑,死者就是李维熠!”

“滚出去!”王刚拍着桌子跳起来,小李涨红了脸灰溜溜地出去了。

王刚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闭眼苦思。渐渐地,在昏乱如麻的思绪中,一句话越来越清晰地在耳畔萦回,挥之不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死者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6.

一列警车在高速上疾驰,下了高速,直奔当地的一所高档敬老院。

“你好,我就是王警官,李伯伯现在在哪里?”刚到敬老院的前台,王刚就火急火燎地催促道。工作人员似乎比他还急,拉着王刚和小李二人就在走廊狂奔起来。

“来不及等电梯了,爬吧,在三楼,也不高!”工作人员说。

三人前脚踩后脚地爬着楼梯。

“李伯伯怎么样了?”王刚问。

“快不行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就这一时半刻了,你们要是晚点来——”

敬老院条件最好的独间就集中在三楼,三人走进其中一间时,床上老人的脸上马上放出光彩来。

“听说你们过来,老人才撑着这口气呢。”工作人员压低声音说。

小李把果篮往床前的小桌上一放,吃惊地扯了扯王刚的衣袖,朝小桌上的一副小相框指了指。王刚顺势一望,几乎把眼眶撑大了一倍。

工作人员俯在老人耳边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抬起头对二人说,“李伯伯问,是不是他的儿子李维熠回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工作人员则无奈地轻摇脑袋。李伯伯原本闪着一丝光亮的眼神渐渐灰了下去,继而大咳起来。王刚连忙把手机展示在老人眼前,手里画面里正是6个月前老屋外戴鸭舌帽的那位男子。

“李伯伯,您看,您的儿子回来了,这是他在老屋外面的照片。”王刚说。

老人睁大了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您的儿子啊,”王刚在老人耳畔大声说道,“已经平安回来了!现在国家需要他,他走不开,他说呀,过一阵就来看您……”

老人睁大了双眼,微微点了点头,一滴泪珠从眼角边轰然滚落。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起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三人后退一步,对着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工作人员把王刚二人送到大门口,一路上不住地道谢。

警车在回程的高速上又疾驰起来。

“王队,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吗?”小李指的是老人床前小桌上的照片。

“看到了,我还把它拍了下来。照片上一位是李维熠,另一位我想——应该就是他那位神秘的未婚妻了。”

“没想到啊,李维熠的未婚妻就是王雨琦,老屋现在的主人。”

“这也说得过去,想必逐日号失事后,王雨琦在无可奈何之下嫁了另一个人。离婚后把逐日街的那栋老屋买了下来,独自一人一住三十来年。由此看来,她还是放不下李维熠啊……”

车子下了高速后直奔警局,不到三十分钟就开到了门口。

“小李,你把李伯伯的头发拿去和死者做DNA匹配鉴定,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王队,连你也开始有点相信了?”小李俯在车窗面前笑道。

车子扬长而去,泥渍溅了小李一裤腿。

7.

王刚独自驱车来到市郊,这里是一片小村落。

顺着戴鸭舌帽的男子这条线索,小李调取了附近街区那段时间的监控,这里是监控所能追溯到的男子最初踪迹的所在了。

王雨琦病情趋于稳定,已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只是她仍然同往常一样,离开了AI的提醒,她记不起自己是谁,记不起所有发生过的事。

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会是真相。尽管不愿承认,王刚却越来越怀疑,也许李维熠真的回来了。

死者的DNA在全国DNA数据库里都找不到,说明死者早在十五年前数据库建立之前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果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十五年以前,他是在地下,还是在天上呢?

李维熠的母亲在二十五年前已离开人世,DNA数据库里自然也不会有她的记录。李维熠的父亲尚在人世,但要调取其父亲的DNA与死者的DNA做亲子鉴定,少说也要经过一个月的审批周期,时间不等人呐。好在查到李父目前居住在临市的敬老院,于是王刚二人才风尘仆仆地赶过去。

鸭舌帽男子最初的踪迹在这片小村落里,村落里居民的流动性普遍不大,如果6个月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匪夷所思的异相,想必很多人都能提供互为佐证的线索。

村落里的居民对王刚这位不速之客十分戒备,总是站在一大段安全距离之外眼森森地瞥着他。就在王刚要打退堂鼓之时,几个小孩悄悄地给他使了个眼色,王刚会意后和小孩接上线,花了足够买一台时新的智能手机的代价后,他了解到大约发生在九个月前一件扑所迷离的事件。

8.

“王队,你昨天一整天都哪去了?”看到王刚回到警局,小李感到大松一口气。

“DNA鉴定结果出来没?”王刚上来就问DNA的事。

“出来了,鉴定中心的黄主任正要和您谈这件事呢。”

“那还等什么,走!”

王刚和小李坐在会议室里,前方的全息投影是染色体螺旋结构解旋,复制,重新旋合的动态演示,周而复始的动画让王刚感觉要被催眠了。

面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人的血液、毛发、唾液、口腔细胞等都可以用于用亲子鉴定,十分方便。一个人有23对染色体,同一对染色体同一位置上的一对基因称为等位基因——”

“黄主任,我们不是来听您讲课的——”王刚终于忍不住,粗暴地打断了对方,“您就直接告诉我,死者和头发的所有者之间到底有没有亲缘关系?”

中年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满脸堆笑,说,“从匹配结果来看,死者有94.4%的概率是头发所有者的后代。”

“为什么只有94.4%,你别欺负我们外行——”王刚拍着桌子嚷道,“DNA亲子鉴定,否定亲子关系的准确率几近100%,肯定亲子关系的准确率可达到99.99%。这个94.4%是几个意思?”

“您别急,别急呀,”男人苦笑不迭,“正常来说,肯定亲子关系的准确率确实可达到99.99%,但是如果鉴定一方的基因产生过突变,这就说不准了。”

“你是说哪一方的基因有突变。”

“喏,死者的基因有明显的突变迹象,尤其体现在端粒的异常上。”

“端粒?”

“呵呵,怎么说才好呢。端粒嘛,是存在于真核细胞线状染色体末端的一小段DNA-蛋白质复合体——您别急,您坐下呀,呵——简而言之,端粒是决定一个人寿命、相貌的关键。一般而言,端粒慢慢地会由长变短,人便随之慢慢变老,直至死亡。对于死者这样年龄的人来说,染色体里的端粒应该是很短的。”

“而实际呢?”小李问道。

“实际嘛——死者的体内同时存在各种长短的端粒,最短的端粒大约是65到80岁左右的人才会拥有,这类端粒占死者的大部分。还有极少数的端粒比较长,一般出现在30-40岁的人身上。有迹象表明,死者很有可能是在较短的时间内,体内的端粒迅速由长变短,目前体内残存的长端粒只是少部分还来不及变短的——”

“如果体内的端粒在短时间内由长变短,外在的表征是——”

“迅速的衰老!”这还是进门以来,男人第一次这样言简意赅。

小李一脸骇然地望着王刚,后者缓缓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迅速的衰老!”他木然地重复道。

走到门口前,王刚回过身来伸出右手:

“黄主任,谢谢您的耐心解答!”

“客气个啥,”男子乐呵呵地握着王刚的手,“说实在的,王队。鉴定报告里虽然写的是准确率94.4%,但我干这行三十几年了,我和您打包票,死者就是头发所有者的后代,100%的,我打包票!”

9.

“王队,你确定我们要进去吗?前天才来看过老太太,她会嫌弃我们的。”小李和王刚站在逐日街的那栋老屋外。前者手里提着果篮,肩上一个鼓起的挎包,里面装着辐射探测器。

“进去,为什么不去,反正老太不会记得我们。”

“你说,半年多前尚且年轻的李维熠站在她面前时,她认得吗?”

“我想他们谁都不会认得对方。你去叫门。”

“你们是谁,你们找谁?”门开了,一脸纳罕的王雨琦出现在门洞里。

“老太太,我们是您的老朋友了,您问AI。”

“主人,王队长和小李这一个月一共拜访过您8次,符合您对老朋友的定义。如果您需要查阅二位客人的拜访记录,请下指令。”飘在半空中的那只泰迪比第一次见面那会礼貌了许多。

“先不用了,二位请进。”

三人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AI播放的王刚二人近期访问老太太的画面集锦,这些画面给老太太白纸一张的脑海里增添了活泼的色彩,尽管它们会在老太太第二天醒来之前全部褪去。

趁着老太太兴致正好,小李适时提出能否看看从前的访问者留下的画面。老太太把咨询的目光投向半空中的AI。

“主人,鉴于您这次住院是由上一位访问者引起,我不建议您观看相关画面,以免勾起不必要的回忆。”AI顿了顿,说,“但是鉴于这两位访问者近期良好的访问记录,以及由此不断提升的访问级别,我建议您可以同意AI对两位访问者播放他们要求的画面,前提是您不在场。”

王刚二人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了,两人眼巴巴地朝老太太望去。

好半天,老太太才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步履蹒跚地走向楼梯。

“好吧,AI,我同意。现在我到楼上去。”

10.

王刚二人在老屋里呆了几乎整整一天,才怅然若失地走了出来。

他们拐过逐日街的街角,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蹲坐在地上。

“快把那张辐射值快要爆表的相片处理了!”王刚说。

小李连忙从挎包里取出那张照片,这是王雨琦年轻时候的照片,老屋客卧床头柜里的那张。一开始,他们只当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可一旦越来越确信老屋里的死者便是四十年前失联的宇航员李维熠时,王刚想到,这张照片或许也曾在外太空漂泊了四十年光阴。在孤苦无助的漂泊生涯里,照片上的女子或许是李维熠得以强撑下去的一个支柱。

“黄主任,什么样的遭遇能导致这样的基因突变?使得端粒的长度产生巨大的变化?”那天,王刚在电话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样强烈的基因突变唯有遭遇极端环境才有可能发生。”

“比如?”

“比如核爆后的现场。”

“再比如?”

“比如宇航员突然毫无防护地暴露在太空环境中。”

“说说这个。”

“哈,您开始给现象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了,您是说死者是遭受巨量辐射的宇航员?哈哈,虽然是异想天开,在理论上却并非是不堪一击。宇航员在外太空中因意外受到过量的辐射,产生了基因突变,却因祸得福,拉长了体内的端粒,得以永葆青春。几十年后,当宇航员重返地球时,过去的亲友老的老死的死,他的相貌却比同龄人年轻个几十岁。但我说过,环境的巨变也会引发基因突变,当宇航员远离强辐射的外太空时,他体内的基因再次突变,拉长的端粒一个个迅速缩短,宇航员在短时间内迅速衰老,直至走向生命的终点。”

11.

黑洞一般浓稠的空间里猛然亮起一团火,跳动的火焰把照片上年轻的面孔一点点吞噬。蹲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各点起一支烟,久坐无言。

“王队,”一个声音说,“村落里的小孩真的带你找到了那个地方?”

“你是说——飞船的着陆点?”

“嗯——”

“找到了,不过是一个半圆的大坑,直径七八米。”

“你是说,逐日号就降落在那里,九个月前?”

“我——我也说不上来。”

“王队,什么时候再去老屋看看?”

“怎么了,还有完没完?这事已经结了,知道吗,结了!”

“王队,能再给我一支烟吗?”

“臭小子,什么时候染上的!”

黑暗中再次亮起一团火焰,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李,死者的DNA已经能从全国DNA数据库里找到匹配了,这是个信号,这个案子结了,知道吗?”

“王队,你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王队,我想不通。”

“傻小子,又怎么了?”

“从AI提供的监控录像看,王雨琦和李维熠始终没有认出过对方!李维熠只是王雨琦好心收留的一个流浪汉,而王雨琦恰好只是李维熠过去老屋的一个新屋主。李维熠用外太空四十年的煎熬换来了地球上6个月的短暂时光,在迅速衰老的6个月中苦苦等待着能再见她一面。然而他们竟然始终没有认出过对方!”

“小李,别再想这些事儿了。我答应你,有空再到老屋去看看,有机会再把录像细看一遍,也许会有新发现。”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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