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地铁里窥视人生 | 三明治
文 | 酷炫聪聪小爷爷
编辑 | 鸽子
5月11日 独臂推销人
进入候车区之初,我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亮绿色的运动短袖,略显精练的身型以及一只空荡荡的袖管。
“先生,我们自己创业的,关注一下支持一下我们创业呗。”他探着腰,对一个西装革履的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说道。西装男一瞬间显出不耐烦和轻蔑的神色,佯装礼貌性的摆了摆手。他笑了笑,识趣的走开,走向下一位乘客。
一位带着孩子的少妇,笑着摆摆了手。他把手机装进兜里,从腰包里拿出一只五彩斑斓的笔,想要送给孩子。少妇接过了笔,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他尴尬笑了笑,走向下一位乘客。
他走向一位身材健硕的小伙子,加上了比之前更丰富的肢体语言,努力说着自己的创业愿景。小伙子从始至终带着耳麦,看着手机,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见。他无奈的转身离开,小伙子轻微的扭头看了看,又看向自己的手机。
老大爷,拒绝。
女白领,拒绝。
女学生,拒绝。
... ...
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我是要拒绝呢,还是关注一下?不就是关注个微信嘛,又没有什么损失。而且他独臂,看起来真的很不容易的样子... ...一瞬间很多想法交来换去。
“开往石榴庄的列车即将进站...”,列车进站的瞬间,他直直的朝着我走过来。我赶紧转过了头。
“姑娘,你好。”他开口叫了我声,我低下了头佯装没听见。
车门开了,我匆匆摆了摆手,急急慌慌的上了车。
5月10日 最后一击
上车的那一刻已经8:05,今天又要被扣50块了,小吱盯着趟了脏水的球鞋,心头微痛。这是这个月第4次迟到了。
周一,暴雨,早高峰,迟到扣钱,周末偷懒未完成的方案,早晨和老妈不愉快的电话。连续6个打击,循序渐进的击垮了小吱。
“哎~”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不过最差也就是这样了,小吱内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气。
“由于信号故障,列车将停站10分钟,请乘客合理安排出行时间...”地铁广播响起的时候,车厢内响起了一片叹息。第7个打击。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别在意,因为它会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再欺骗你一次,给你以最沉重的暴击,比如现在。
小吱茫然的跟着人流下车,跟着人流穿过人行通道,跟着人流出了站。所有人行色匆匆,快速的汇聚又快速的从各个出口分散开,似乎大家都有固定的终点去追寻。只有小吱在人流中,仿佛一个局外人,一个过客,一片浮萍,不知要到哪去。
突如其来的无力与疲惫,小吱在角落里蹲下来。看着雨伞上未干的水滴慢慢的汇成一小股,顺着伞头流下来,流到地上,流向人群。
“妈,我想回家了。”拨通电话的瞬间,小吱觉得自己也有了方向。
5月9日 让座
她略显笨拙的上了车,黑色的kappa运动服似乎有点小,箍在身上,肚子不高不低的撅着。
“黑kappa”一拧一拧的穿过人群蹭了过来。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热切的让起坐来。
“来坐这吧,我下站就下了。”一位北京老太太扶住了黑kappa的胳膊。
“来这,来这,我站两站没事儿。”一位小伙子也屁股微抬。
... ...
不容“黑kappa”拒绝,大妈一个环手把她按到了座位上。
“哎,谢谢您,我真... ...”黑kappa还想婉拒,脸色红红的,脑门上又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别介,刚怀上且得注意呢!现在还能坐地铁,再过一阵儿,可一定得打车,安全!你别担心我,我腿脚利索着呢,下站就下了!”北京老太太爽朗而热情地叮嘱,生怕姑娘坐的不踏实。
下一站很快到站,老太太果真如自己所说,腿脚利索的下了车,倍儿高兴。
一位穿着蓝色孕妇装的女子从门口缓缓走过来,又是一轮“此起彼伏”。最终抓住“蓝色孕妇”成功让座的竟是黑kappa。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黑kappa脸又红了,略显尴尬。
“我马上就要下啦... ...而且... ...我不是孕妇,我就是有点胖,刚从健身房出来。”
温馨提示:车上请不要随意让座,这会让我们很尴尬。
5月7日 窥视
地铁上的人以“手机”这个维度划分,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有手机的人,一类是没手机的人。
有手机的人,通过快速浏览抖音,不间断的刷新剧,切换式的看综艺,锲而不舍地玩消消乐等单一性活动来建立强大的“自我精神世界”。而沉进于自我精神世界可以帮他们抵抗车内混合的奇怪气味,减缓车辆行驶带来的晕眩感,以及即将到达工作岗位的烦躁情绪。
没手机的人,通常会选择睡觉,或者与别人分享“精神世界”。简单来说,他们只需要站在你旁边轻轻的瞟你的手机,如果你的手机屏幕够大或者他的身高够高,这件事简直轻而易举。
他们会在你看抖音的时候,在你身后笑的更大声;在你快进电视剧的时候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在你看综艺的时候,失声读出弹幕评论;在你玩连连看的时候,在你即将走不下去的那一刻伸出援手...
我试图给你们举个更加鲜活的例子。
就在上一秒,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小姐姐,指着我的iPad跟我小声说:
“同学,你那个‘沉进’的‘进’写错了。”
5月2日 打瞌睡的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地铁总是在节假日开得格外着急,似有应酬一般。每逢节假日后的第一天,却开的比平常更慢一些,似乎在等那些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挤上车的上班族。想到这,竟觉得有点安慰。
今天明明是周三,每个车厢却都弥漫着一种要开例会的严肃气氛。
有的人拿着书记笔记,有的人拿着手机看剧,有的人扎着脑袋冥思,有的人仰着头张着嘴缓缓睡去。
10号线,打盹儿的上班族坐在我面前的这位大哥,在列车的咣咣铛铛声中,轻轻地打起了鼾。他睡得很深,但并不安稳,时不时条件反射似的抱紧自己的包。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是疲惫和惆怅。他在惆怅什么呢?辛苦劳顿的一天终于结束,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租来的小窝,要调整自己的状态哄好已经冷战两天的女友。也许吵架的原因只是“你炒的菜太咸了”之类的琐事。
我陷入自己的想象,难以自拔,不知是谁的手机突然公放出了《夜来香》: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齐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
大哥略略抬了抬头,1分钟后,调整了下姿势,跟着音乐的节奏再次打起鼾来。
而佯装无所事事观察的我,再次坐过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