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无遮拦的二叔

傍晚二姑视频来说邮递土蜂蜜的事儿，家长里短地聊到二叔在她那儿寄居的情况。她说上周二叔初到时，嘴巴还在流血，毋庸置疑，又是口无遮拦被二婶打了！二姑小心翼翼料理着，可二叔在她家才住两天就吵嚷着要走，说二姑最心善，不能累了她连累她，硬催着二婶来接。可怜二婶分身乏术，一边安顿新怀二胎、身体柔弱的媳妇儿，一边得接送大孙子，被他一个个电话催得火急火燎地接走了。

2020年，55周岁的二叔在生日前夕因脑溢血倒在了工地上，抢救了好几天才苏醒过来，从此不仅偏瘫还因大脑受损口无遮拦，因此挨打也是家常便饭了！以前我很是心疼二叔，可这两年，我越发理解二婶了，每年回家时，也不得不对二叔敬而远之，不敢久坐长聊，因为他说着说着就不着边际，搞不好当场就被二婶扇嘴巴，最好也是我们离开后再教训。久而久之，亲戚朋友乡邻都知道，也只能敬而远之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话说二叔晚节不保，老年出轨，之前还只工地上少许人知情，他脑溢血中风后，二婶伺候着他还挑三拣四说她不够温柔体贴，遇上亲戚朋友探望，没聊两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完了还说他找的姘头多贤惠，让听的人跟着他一起蒙羞惭愧，觉得对不起二婶！自从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婚内出轨的事宣扬开来，自然也传入我们小辈耳朵，于是乎，渐渐对二叔也少了血缘的本能的心疼，对二婶多了共情与理解。虽然都知道他胡言乱语是脑溢血大脑受损所致，但人非机器，一边忍辱负重伺候着一边被挑剔侮辱，甚至连累儿女名声，谁受得了？

前两年回家，我总拉着二叔的手，陪他聊聊哄他开心，还苦口婆心嘱咐他多享福静养少说话尤其不能乱说，他是嘴巴应得好，转身就忘。以前二婶看我们面子，体谅我们远嫁姑娘难得回娘家，不当面教训他。但去年以来，随着二叔越说越不着边际不堪入耳，二婶当着亲人族人的面扇嘴巴那也见怪不怪了。作为至亲，我们劝二叔也劝自己，二叔理亏在先，这久病床前无孝子，二婶跟他同岁，不计前嫌伺候他三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再不济，也比去养老院好啊！

二叔一生命运多舛，虽是爷奶七个孩子中脑袋最活套本事最大的一个，但也是最折腾的一个，二婶这一生跟着她，荣耀过享福过也受尽磨难屈辱！儿时记忆里，二叔是村里的风光人物，开过各式拖拉机，承包过全村鱼塘，雇人种植过西瓜和反季蔬菜，养过鸽子，还在村里领导集体上访拉下村委会的贪腐蛀虫，担任过村委要职……期间开拖拉机时被水箱水烫伤住院过两次，为维护族人也与乡邻起过纷争最后屈打成招受过一年牢狱之灾……好巧不巧地，二叔出事的每个节点都凑上了我和堂妹的升学期，不是中考就是高考！但我们心理，二叔在很长时间里，仍是我们大家庭的“势”，是我们的依靠和指望，我们在心里从未埋怨他！他在监狱时，我们轮流看望，大一他出狱去武汉打工时还特意来大学看我，见到他如同见到父亲一样，我也是无比亲呢自然地挽着他参观校园。

大二时，二叔携全家去东莞务工，积累了一点儿本钱后做起了二房东，可没多久，他由多年牌瘾发展到赌马！于是好景不长，后面二婶改做保洁，他除了开车赌博也无一技之长，便也老老实实去工地打工了！2008年我广交会出差特意去看他们时，二叔二婶尤其高兴，只是我进入他们小屋后，看到他们在外打拼的生活条件，忍不住躲进厕所潸然泪下！一间屋，一张1.5米的床两张小板凳，卫生间与厨房连一起，几乎没转身地儿，那晚二叔说去外面找地儿睡，因为大家工作相聚时间短，加上出租房有堂妹们回家暂居的折叠躺椅，我说我睡躺椅就好，大家难得相聚一起可以多聊聊，二叔听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最后坚持要我跟二婶睡床，他睡躺椅。再过了几年，堂弟结婚，二叔一家就返乡建小洋楼，他也便就近在武汉工地打工，还凭着一己之力，在城里给堂弟买了房装了修，一切妥当后，居然出事了！始料未及地是，出事后还把遮掩了许久的婚内出轨给抖落得底朝天……最后落在二婶手里，彼此折磨！要说这是因果报应，那是至亲至爱的二叔，可从女性角度，我们着实也心疼二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