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 2】：踏浪遐思

摄影：陈苏云

      家乡城市人口增长疾速，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仍觉愕然。大街上车流如洪水破闸急泄，而我天性喜静，尤其是构思写作期间，只期望寻得安宁角落，以释放灵感。断续寻访市区不少咖啡厅，居然找不到安置清简灵魂之处，只好避开节假日，独自前往海滩。

      海依旧，入梦千回，伴游万里；浪依旧，起伏有序，清澈微凉。赤脚走进被烈日烤热的沙滩，享受大自然赠予的足部热疗，医治我跋涉千山万水后的疲惫。午阳的气息带着海的味道迎面袭来，炙热逼人，不一会儿，就汗流满面，我收敛任性，悄悄回到椰树林下。

      椰树已不记得曾经的旧人，垂下叶子，懒懒地在烈阳下小歇。偶有微风掠过，却不闻蝉鸣，想必已是过了盛夏。我愧疚于自己对节气的无知，对日期的健忘，匆匆一瞥手机日历，方知南方已入秋。

      岸上公园有不少餐厅，海鲜在餐厅前的水池里逍遥游动，全然不知什么时候、哪位游客将用金钱来买走它们的生命。游人不多，且都集中到海边戏浪、游泳，我暗自窃喜，终于寻得一丝安宁。

      青椰子被堆放于椰树下铁框里，摊主们闲坐一旁滑手机。我走进木屋旁的小摊，挑了一个八成熟的椰子，坐在椰树下，面向大海，细品椰子水，回忆着儿时等候父亲砍椰子外壳时的心情，寻思母亲炖煮椰子和药材给我治病时的汤味。卖椰子的大叔约60岁，是当地人，个子高挑，气质颇佳，想必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见我感叹那些被喝水后弃在一旁的青椰，出于好奇，便与我拉开了话匣子。他并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也不问我个人的背景，只是顺随着我的话题，聆听，偶尔很认真答话，又或聊些海边趣事。首次向陌生人谈及儿时吃椰子的趣事，谈及母亲的家乡和乡音，还有儿时随母亲从镇上走路到她海边家乡的经历……他透露自己在这里摆摊不为生存，只为一份闲暇和避世的宁静生活。当他谈及妻子和她在沙滩上种下的一小片番薯，两眼散发出温柔的光芒，那柔光感动了我，引发思绪。闲坐了一小时，陆续有游客到来，看着摊主招待客人的诚挚态度，我忽然想起曾看过的<<深夜食堂>>，心觉温暖。

      告别摊主，赤脚走进海浪冲刷的浅海，缓缓朝北，任浪花碎裂于脚旁，任思绪随意飘游，不与擦肩而过的游人交谈。回想前些年，母亲在迷糊与清醒交替阶段所谈及的往事，我说不出是怀念还是羡慕。她断断续续说出与我父亲在这条海岸线的恋爱过程，唱着当时的情歌，说出共同经历的生活甜蜜与艰辛，谈及去世后将与我父亲相会，眼里满是温柔与幸福的光芒……

      我漫无边际遐思，独自行走游人稀少的北岸线，沙子越显洁净，水质越显清澈。被都市噪音烧灼的心终于宁息下来，只剩下美好与想象中的温馨。

      远处，一对恋人携手缓缓而行。或许是我父母年轻时的影子，又或许是多维空间的惠赠。

摄影：陈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