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一. 难补的课

叶子接触少女时，少女初三，叶子作为大二学生给少女补习文化课。少女喜欢音乐，少女的父母打算让少女走艺考生那挂。

少女很有个性，叶子懒得欣赏。

但有个性的人普遍更具攻击，叶子表现地再圆滑也会被刺到。

补课期间，叶子穿得朴素，少女就嘲弄叶子身上有味道，嫌弃叶子身上的廉价的香皂味，戏弄叶子说看到她的头发里有跳蚤要帮她挑出来，总之就是变着法子拖延上课的进度。

遇上父母不在家，少女就开车电动车大街小巷地溜，叶子打电话询问少女父母无果，为了钱拿得舒心不得不多次走街串巷找人。而外面的少女冷酷得多，一言不合就想上架势。

好不容易碰上能好好上课的机会，少女却喜欢不懂装懂卖弄聪明，叶子出题测验少女就偷用手机搜答案，被叶子抓到甚至还无所谓地责怪叶子拆除她。

做作业嘛，更是牙长，似乎作业是叶子的。叶子得一刻不停盯着少女写，一旦走神就得哄生气不再写的少女好久。

最初的那段日子，据叶子回忆，多亏少女的父母给钱多，否则根本坚持不下来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契机发生在一次偶遇，叶子陪舍友出来过生日，在商场遇见了通宵打游戏的少女。叶子听着舍友分享的笑话笑得正开心，瞥见了角落里默默抓娃娃的少女。

舍友先进了火锅店，叶子走过去查看。

“笑笑？”

叶子拐到少女面前打招呼，少女却别扭地扭过头往远走。叶子本不想追问，但瞧着少女确实状态不大对。

叶子不知进退，少女却回头探看叶子踪迹，被叶子捕捉到意图更是不好意思地猛回头。

叶子于是上前问少女为什么一个人玩，问少女她的朋友们呢。少女红着眼眶疲惫又烦躁，让叶子别假惺惺借着关心自己的名义炫耀了。

叶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只低头给少女转了500让少女找个地方休息下。

少女有些错愕，刚想问叶子怎么知道，却想起叶子是父母请的家教。

少女推叶子一把让叶子不要管自己家的事，叶子生气也推回去，转而双手攥住少女的领子拎着一字一句说，“我只说一遍，我不关心你或者你家的破事儿，转你钱是见你遇到了困难随手帮一把，算是你看不上的我的良好品德的一种。至于钱也是我从自己的工资里拿的，不想要原封不动的退回来，没人逼你接收。”

叶子说完撒开衣领退后，一步两步转身离开。少女瞥着叶子潇洒的身影愣在原地，许久喘出好大一口气，憋气的脸变得死白涨红随着少女扶着靠背坐下而慢慢恢复。

少女最终在酒店里被父母接回去，短暂的离家出走似乎起了些不少作用。少女的父母耐心陪着鼓励少女，少女也认清那些所谓的朋友，慢慢捡起了功课好好学习。

于叶子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课程终于可以顺利开展了，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难以言说的无语。

二. 新的开始是旧的结束

叶子的教学自那次事故之后持续了一学期零两三个月，少女迎来了自己的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考得超出意料，超常发挥进了省重点。

少女来大学找叶子时兴奋地抱住叶子转了好几个圈圈，叶子也为少女高兴。叶子和少女无尽的攀谈畅想，直到一个阳光女孩突地扑上来蒙上叶子的眼睛。

叶子笑着拉下女孩的手，给女孩介绍。

“这就是笑笑，我辅导的，进了X高一中的那个。这位是许墨，我发小。”

名为许墨的女孩端得是温柔礼貌，叶子和她讲话时声音都忍不住轻了好多。少女和许墨只对视一眼便同时被许墨惊到并生出些厌恶。

少女无措，掩饰不住地挂了脸，许墨只一丝不快就转换情绪面色如常，便衬得少女更加无状了。

叶子有些懵，少女却嚷嚷着消息说完了，要走了。叶子一愣，跟上去送，许墨搀着叶子一起。

少女打了车，司机在等于是匆匆道别匆匆离开。

许墨跟叶子说得离这个笑笑远点，叶子说她知道。

三. 旧的结束是新的开始

高二左右，少女的父母问叶子能不能再补一补课，叶子讲自己要准备实习和毕业抽不出时间。

毕业后叶子去了教培机构做老师，因为丰富的教学实习经验加上年轻直接做了高三班主任，第一年带的学生非常好故而第二年直接升为金牌老师带金牌班。

叶子本以为和少女没什么交集了，却不想当上金牌班老师没多久突然又收到了少女父母的消息。

萧箫高考考砸了，文化课分低，考不到想去的学校，要来叶子所在的机构补习。

叶子说金牌班不但看每次的成绩，还要考察每个学生的状态，对比萧箫的情况很难进入。

少女的父母说不求进金牌班，只是机构所在偏远，二人见不着少女拖叶子照顾着些。叶子久违的想起少女，直觉告诉她不应该牵扯了，于是叶子推辞机构的生活老师的专业负责请二人放心。

可萧箫的父母不在意到底是哪个班，萧箫本人却倔地要进去，常常跑到办公室问答。叶子也晓得这件事，少女再见叶子也是办公室偶遇。

那时办公室里学生很多，老师都忙着解答问题。少女顿了顿大着胆子出门拐向了叶子的单间，敲门进去。

叶子许是也没想到有人会进来问题，彼时正盖着衣服躺在椅子上小憩，被惊喜后慌忙带上眼镜才发现是学生问题、是萧箫问题。

门口路过的学生也好奇往里探看了几眼，少女却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叶子尴尬，起身接了水，顺手把门打开，回到位置讲题。

少女好不容易找着人，一连串把攒了很久的很多题都问了，叶子讲题也从迷糊讲到了清醒。

终于题都讲完，少女自来熟地给自己也接了杯水喝，问叶子自己能不能进84班。叶子说看成绩和状态，少女骄傲地说那点分自己一定能进。

叶子没说话。月考很近很紧，事实比人的预料准确。

事实就是，少女的各科都稀巴烂，加起来不过200分。

少女继续来问叶子题，叶子却不答了。叶子说自己要休息，少女质问为什么不解答自己的问题，旁边的辅助老师打圆场说每个老师的教学能力都很不错，鼓励少女去问自己的老师。

少女不听，追问叶子为什么忽视她，作为老师给学生讲题不是应该的吗，还责问叶子算什么金牌老师。

叶子贪睡时可是相当不惯着人，卷着书抵着少女往回退，退到门外再哐得一声关门。至此叶子关上了其他班学生问自己题目的门，当然包括挑事儿的萧箫。

两人的恩怨也传遍了学校，成为学生们珍贵的新鲜八卦来源，老师们也探着脑袋捕捉两人的交际寻求抓马。

直到一天中秋放假，大家的心都能放一放的时候，这层八卦的热度才能降下来些。

四. 进不去的84班

公交车的雨刷滋滋地刷新着视线，假期完了天也凉了很多，叶子裹了裹大衣，手里攥着一文件夹望着雨幕出神。

透明的窗户闯进一位踩着自行车不停招呼的少女。司机撇了一眼没理，叶子心虚地转正了视线。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少女撇了车子，拍打着暂停车子的车门，司机暗骂一声什么叶子没听清。

绿灯亮起车辆启动，“哐”的关门声配上湿淋淋拖沓的鞋声吓了叶子一跳。叶子不回头。

少女望了望叶子，顿也生出些无措来。

车里坐的还算满满当当，少女找不到位置就不近不远地找了个把手站着。

车停停走走，少女换上了座位，换的座位离叶子更近，面对着叶子。只可惜叶子视线朝前，因此两人之间还距离甚远的感觉。

终于叶子旁边的乘客下站离开，少女不客气地把叶子挤到里面，并排挨着叶子坐。

叶子有些吃惊和无语，但这点愠怒并不达到厌烦的程度。

少女开门见山说要进叶子的班。叶子也不再客气问少女的数学均分。

少女说28分，叶子不温柔地打开班级的花名册，找到数学成绩那一栏毫不客气地一溜子往下划，“我们班均分150。”

少女有些气馁，似乎终于明白了所谓规则的残酷。

公交车开过一处工地旁，施工加上维修路面崎岖拥挤，一辆渣土车轰隆着笨重转身扬起激起湿润尘土下的沙尘。

“每个人都在等机会”，叶子引导到。

“车上的人等公交车司机到站停车他们好赶时间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司机为他们负责就不能在无站点的路上乱停乱载。他脚下那么多踏板，遇到这种天气他更是一个也不能踩错，他是为了得到机会的人服务的。

外面那辆渣土车，车里的人刚刚嫌弃它扬起的灰尘，可你看看那些灰尘扑扑的工人，他们必须干这个生活啊。渣土车司机就得一点也不敢松懈地盯着每个工人的位置，那车离人那么近本身又高载重多，稍有不慎就可能因为盲区而酿成大祸。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会理会尘土有没有给路过的行人造成困扰。”

叶子顿了顿还是说开。

“所以，你既然没有在站点上车，为什么不服气司机不给你开门呢？同理，如果你想享受84班的资源，那你也需要进入84班而不是苛责为什么84班的资源不为你倾斜，如果有一天你进来了，该有的自然会有。

想要的东西不是降临来的，不是死乞白赖，是脚踏实地地获得的。”

少女闻言噙不住泪哭了，侧着脑袋枕在叶子肩上，无声啜泣，并打湿驼色的一角。

公交车晃晃荡荡人慢慢变少，终于到站，下车却离教学楼很远。叶子举起文件夹挡雨往前冲，少女脱下衣服顶在脑袋上拉过叶子狂奔。

叶子一愣叨叨了句什么却也把文件夹往中间匀了匀。

雨很大，刷得一下几秒钟就给人浇透了，文件夹和衣服的作用聊似于无。

终于跑到实验楼，就近跑到的户外楼梯下躲雨。叶子甩甩文件夹上的水，额头前的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

少女的短发也贴着脑袋不停地溜水，但少女低着头不再说什么。

“回去吧，记得洗个澡再休息。”

叶子顺着楼梯跑到顶楼拉开门，伴随铁板的哐当声进了门，少女往上走撑着栏杆，在楼顶淋了会雨。

……

“萧箫，陈老师给你带了点药，你没事吧。”

叶子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搞得有点懵，缓了会儿才起身开门，直到生活老师寒暄离去，拿着的药被放在桌上，门轻轻合上，少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箫怎么样呢？萧箫很开心。

终于发现真的没办法进84班了，但萧箫觉得自己和叶子的距离近了些，叶子开导她，给她送药，未来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成绩努力进入84班。

萧箫似乎终于懂得爱要获得而不是靠赠与，想要的东西要争取而不是呐喊。

青春期的迷茫是让人无从下手的自卑下被无限放大的自尊，总呐喊全世界为什么不能为我而来。

但只有你有了真正想要的东西，你才明白自己看不上的努力、规则、迎合、妥协那些原以为愚蠢又可笑的那些，原来是通往幸福的阶梯。

五. 水到渠成但宴席终散

萧箫来补习是认真的，尽管一直没进84班，萧箫的成绩却可以比拟文化生水平了，尽管这中间把自己的老师麻烦的够呛。

萧箫非常感谢这些老师对自己的包容和鼓励，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后更是请教过自己的所有老师玩了好几天。

萧箫也邀请了叶子，但叶子带完这一班转头复习准备读研了，没空来。

玩了很多天，萧箫才终于如释重负。

大学的日子自由而体面，萧箫过得轻松畅快，许多未能解决的青春遗憾和偏执都得到了很好的宽慰和解决。

萧箫交了很多很温柔很善良的朋友，也从朋友的体面中理解了叶子的冷漠。

叶子就在当初她的那个大学读研，就在那儿，但萧箫却总觉得她很远很远。时时想念，没理由到访，忐忑再见。

叶子读研后放下了教学的压力轻松许多，生活节奏也慢了下来，整个人舒展了许多。

萧箫再见叶子也太巧合，在一处滑冰场。萧箫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叶子分享自己的摆烂生活同时惊叹萧箫的成长。

萧箫问叶子找对象没，叶子反问萧箫，萧箫则说没遇到互相喜欢的人。

叶子笑笑，说喜欢很难的，还说自己很久没喜欢过谁，说大概那时候遇到的人太惊艳了后来的就都提不起兴趣了。

萧箫说怎么会这样，叶子说不知道，事实如此。

萧箫问叶子有没有想过追回来，叶子摇摇头说她值得太多却不值得我的爱。

萧箫惊叹叶子单相思和叶子一起放肆嘲笑，却在心底暗暗叹息。

滑冰的时间过得很快，偶遇故人毕竟是难得，往后很多年叶子和萧箫没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