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墨鱼人
下班回家看了电影《隐入尘烟》,没像他们说的那样哭得泣不成声,倒是发现烟抽完了,黑黢黢的夜晚一个人去了小区门口的超市,灯光灼穿了黑夜的肺,我找了袋瓜子,恰恰的,回到家,剥了六粒,在左手虎口处学着按了一朵花印,拍了个照,没发朋友圈。
拆开手里的烟,抽了第一口,烟雾升腾起的空间被时间抠出了一道裂缝,对了,我抽的黄鹤楼嘉禧缘,电影里头有铁和桂英扯下又贴上的喜字,被一个现实中的观众撕碎了一角,随意地扔进了垃圾桶。
每一个清晨,我是一个走向壅塞的地铁站的广告行业的墨鱼人,与之相反的是,我不会关注其他墨鱼人的触角是否安分,总会在地铁口的站牌上驻足片刻,站牌的广告仍旧是元祖的,今年是元祖的流心月饼,十年前我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元祖的广告,不过是冰皮月饼,画面上是粉色、绿色、白色的月饼,在飞,像追梦一样,月饼怎么会追梦呢?我今年已经不这么想了。
做了广告行业后,我开始讨厌月饼了,尤其是在中秋节前无数糕点品牌争相招标拿下这座城市的几块广场大屏和人流量大的站牌广告,而我们这样的墨鱼人就要熬夜加班用触角去给品牌方完成一系列的流量造梦,中秋前一天,下午公司组织放假,明着是放假,组织全员聚餐,聚餐地点在一个鸟不生蛋的庄园,庄园的门口除了被尘埃浆洗得看不清原貌的LOGO,还有八个红色轮胎拼成的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用的伪文创展示。
团建搞了一个小活动,无数根绳子,一人牵一头,围成圈儿,站在湿绿的草坪上,掂篮球,可笑的是,绳子另一头绑的,又是他妈的轮胎。
一帮人掂了一个多小时,球没有好好在轮胎上完成过三次理性的碰撞,大家都累了,去完成团建最后一项工作,包月饼,男的女的都得亲自动手,包多少拿走多少,我看到这些面粉和果粉还有看不出童心的模具,最后的耐心快被榨干了,冰皮月饼最早出来的时候,在糕点界的影响力很强,如今城市里的手工冰皮月饼,却成了廉价与贫穷的代名词,团圆的意义是打折的。
股东临时召开股东会,商议公司由传统广告行业转型新媒体,接到通知的时候,我被分在了视频组,一周内需要完成三十个脚本,挑三十个热门视频,模仿其镜头转换以及情节剧情。老客户打电话的时候,我催着设计组把设计图样图发了过去,客户大发雷霆,说设计图上除了品牌名称换成他们的,其他的背景和素材全是用的另外一家的原创,我找到设计组的同事时,他们只告诉我,这是总经理的意思。
总经理正在办公室纵情声色地学习视频平台上的美女视频,美永远是令人心驰神往的,模仿也是,他说,你那个小客户,用以前大品牌的模板套套就行,公司做了新的安排,设计组的同事很忙,需要在这周完成新媒体平台的所有主KV图,工作量很大的。
一支接一支的烦躁被我吸进肺里,我低着头,看着虎口处的花印,是不合时宜的凹陷,是的,我在低头,我在模仿,我并没有体会到桂英和有铁惺惺相惜的陪伴,满是克隆墨鱼人的市场更不会,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