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达曼西斯（10）
奥达曼西斯（10）
第三幕 第二节
阿莱把杰克搭在肩膀上。阿莱巨大的手臂让杰克感觉很舒适。他们正跨过一个小山丘，波色子堆满了那块原本平坦的草地。
“为什么你要带我去找乔可呢？”
“我是你爸造出来的第二个孩子。”阿莱说。
“我——”杰克有点惊讶。“真的吗，为什么我父亲从来没和我提起过这事情……”
“他是个混蛋。他懦弱得要死。他肯定是害怕和他的孩子们讲述真理了。我在尽量保持童真和自大。是这样，”阿莱顿了一下，“你知道嘛，我父亲其实是最初一批的雕琢师。只不过父亲不想止步于仅仅在人的表面做文章，而是想改良他们的，”他指了指身体里面，“内部的结构。”
“你知道那有多难吗？”
“我当然知道。在空空的地方雕刻内部结构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是房子，它的地基还是有支撑的。但要获得内部结构那就意味着要跨过那些背景，把蓝天和白云放在人的——下面——”
“什么鬼？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你不论从哪一个视角都看不见这个内部结构，除非你拆掉我，或者是站在蓝天白云后面观察我——”
“后面观察，哈。多有趣的说法。没人可以这么做。我起初怀疑阿莱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后——面——后面——从蓝天白云后面——啊哈哈哈哈！没人说过这种逗逼的话。起码阿莱是第一个。十月三日。”
不过杰克还是要借助阿莱的帮助到乔可那边去。他们半路上碰到了卡秋。他正在观察雕琢师拼凑起一具新的躯体。雕琢师要用很长的时间来使波色子结合到一起，最需要耐心的部分就是这里，你需要很小心，事无巨细地把规格，大小做得恰到好处，否则就是失败。不过从来没有人把完美当做是一种戒律。他小心翼翼地爬到模具后面去安装另一只手。现在他的左右手已经成型，他一辈子都别想改变位置了。
“看这些艺术品成型的过程真是美妙至极，”卡秋说，走近了模具仔细看了看，“瞧瞧这手法，你能想象我们都是这么造出来的吗？嗯？所有人，所有人都可以这么造出来。以后的人还是从前的人，他们始终如一地造人——”
“卡秋，你有没有想过最初一批人是怎么来的？”
“生命是怎么来的，那第一批人就是怎么来的。有时候我们会在野外发现那些自然吹拂形成的生命。对，最初的人类就是这么出现的。”卡秋拿起一根棍子朝远处扔去。
“哈，听起来是个笑话。”
“我们都是笑话呐。”
“不敢苟同。”
“我们在这里磨蹭什么？”杰克抱怨道。
“前面还有很多人在工作。也许你们该在这里歇一晚。”卡秋说。
夜晚很快降临，蓝天渐变成灰色，然后是深蓝色。
卡秋，杰克和阿莱坐在一起。
“你知道嘛，有个人——他相信闪金光的东西未必是金子。”
“金子是什么？”
“古语言里面的意思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买了一架通向天国的电梯。天国你知道吧，那个地方是生命诞生的地方。他想亲眼看看那里的生命是怎么诞生的——”
“是神明吗——”阿莱说。
“别说下去，这是犯法的。我们信奉无神论，生命本来就是自然的馈赠。那里到处都是风的呼声，还有很长的小路，森林广大无边，那个人想要穿过那些森林是很困难的。他必须爬上爬下。后来他发现那些风的呼声不过是楼梯的低语，他的灵魂渐渐比影子还长，最后吞掉了那个影子。”卡秋说得很玄乎。
“这是什么宗教寓言吗？”
“不，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卡秋摆了摆手，“我亲眼看见的。”
“包括他在天堂上的那部分？”
“你们在想啥啊！天堂，不要用这个词——你们那一片地区是被有神论洗脑了吗？那个只有头的罪犯跟你们讲的？”卡秋骂道。接着他又继续讲下去。
“是，包括上面那一部分。我确实看见了他跨过那些树林。不算跨吧，是爬。那些树很高很高，而且它们种在蓝天和白云后面——”
“又是……后面？”杰克小心翼翼地问。
“背景是一片空白，不像我们这样，我们有黑夜和星星。”他指了指天上。
“我把他讲的完全复述了一遍。呼，要是他说的是真的的话——我可以——那么我就可以达成我的梦想了。我以前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关于天国和森林的东西。森林——那可是要经历无数次风暴才能堆叠起来的东西啊。天呐——哦，我是不是又犯戒了？噗哈哈，无神论。”
“你想用什么方法到乔可那边去？”杰克问阿莱。
“我只要跨过那些河水就可以了。”
“那些东西可不是用嘴皮子跨过去的。”
“我比你大十五年。至于我要带你去的原因嘛——我想去看看波色子风暴的源头是什么。那边是雕琢师的发源地，还有，我想填掉那个内部结构。”
“嗯，很有意思，那个内部结构给你带来了什么不便吗？”卡秋问道。
“我个人也研究了很久的人体构造——”
“嘿！那你为什么要拧掉我的下半身呐？”杰克突然想起这码事，朝阿莱大吼，还乱挥舞胳膊。
“安静点儿。你的下半身被拿去造另一个人了。我想私下测试一下被嫁接过的模具在思维和记忆方面有什么——”
“你真是个混蛋！”
“后来我知道他所承受的痛苦之处了。全世界的子民当中有很多人都有内部结构，有内部结构让我们感受到了——爱。这是一个古语言，意思很模糊。也很神秘。他们因为偶然的遭遇（比如说摔断腿什么的）而发现这个秘密，他们发现具有内部结构之后人就会变得感性，而且更加愚蠢，也活得更加幸福。他们有时候会很痛苦，但却具有无法匹及的才华。
我们很喜欢给事物赋予超出本身的力量。最后表明我们确实没有低估那些事物。只有我们本身是高估了自己。
爱这个词原本只是概括一种很崇高的行为的，它不存在于人间。咳——那么，乔可也是那种人。乔可是最早获得‘爱’的凡人。如果我们想要获知那个秘密，就必须去找他。我嘛？我只是个毛孩子，单纯地想逃脱无聊的生活而已。而且我也需要掌握造人的技术去完成梦想。
我要把那颗树改造成一个人。那样他就会爱我，我也可以爱他了。
卡秋拒绝和我们一同前往。这种行为在本地是犯法的。但他祝福我们好运。
我和阿莱在路上聊了很多。他长期伪装在学校中是因为我父亲想要抓住他。他知道这个秘密迟早会害死我父亲。
‘他是个好人，但只不过太胆小了。他没法承担神的技术。’
‘你想自己去找到这个秘密吗？不要别人帮忙？’
‘为什么古人需要一堆无法表达，而且用不上的词语？’
‘不知道。’
‘那我也先用这句话来回答你。’
波色子风暴让镇子上的人忙了好一会儿，所以我们才得以毫无知觉地跑了很远。乔可前面的那条河在离镇子很远的地方，而且那里也有山丘和大片森林，没人愿意过去。
我们花了十天的时间出了镇子，来到森林的边界上。这里已经看不到什么动物了。
雨水让我们被迫停下脚步。
我发现爱这个感觉如此强烈。每当我看见雨水沾湿那些树枝的时候，我就想起孤苦伶仃的树——它肯定也在遭殃吧。我想。你是我生命中的梦想，——
别他妈现在就死。听到了吗？喂？
我很伤心的。
雨下了很久。它们像泪水一样溢出了我那空空的胸膛。空空的我很不爽，就好像心里面可以放进什么东西似的。可能我因为这样才没心没肺的吧。——这好像也是个古语。
我的下半身呢？我爱它吗？也许吧。它是个好小伙儿。真的。它跑步从来都是那么快。阿莱教我唱了一首他在梦里学下来的歌。
“我以前见过一个唱蓝调的女孩，
我问她关于火车的事情。
她只是微笑，
然后转身离开。
我走向一家卖雨水的商店，
那里我曾经可以听见很久以前黄金时代的音乐——
但现在我再也听不见了
那些歌曲不会再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