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俐
2015年1月19日,正在和癌症进行艰苦斗争的大学教师刘伶俐获知:自己被学院正式下文开除了。
一时间,刘伶俐蒙住了。她不相信学院会做出如此冷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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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刘伶俐出生在兰州一个普通职工家庭。高中毕业后,她考入兰州交通大学学习外语。
2012年,刘伶俐硕士毕业,留在兰州交大博文学院,成了一名大学教师。刘伶俐上课生动活泼,很受学生欢迎。
2014年6月的一天,刘伶俐突然感觉腰部疼痛剧烈。当晚她去了医院,医生说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第二天,疼痛轻了些,刘伶俐就没有去医院。很快要到期末考试了,她担心耽误学生复习,就忍着痛去上班。
直到学生放假后,刘伶俐才抽出时间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不容乐观:是双侧卵巢浆液性肿瘤,而且是高级别。
刘伶俐又惊愕又难过:自己才30岁,婚都没有结,怎么就得了卵巢癌?
父母也不相信女儿会得这种病,带着刘伶俐去了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进行确诊,结果与第一家医院所说一致。
更为糟糕的是:刘伶俐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一家人悲从心来。
家里本就不宽裕,爸爸还患有膀胱癌,每月1700元的退休工资还不够吃药;妈妈的退休工资稍高一些,可也只有2000多元,还要顾及痴呆的外公……
刘伶俐此前一直利用工作之外的时间给高三学生做家教,以补贴家用,帮父母减轻经济负担。如今自己得了病,父母的压力可想而知。
父母很坚决地表示:“就算是债台高筑,倾家荡产,也得治好你的病!”
刘伶俐露出一丝苦笑,她知道自己的病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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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家三口辗转于北京肿瘤医院和周围的小旅馆。
刘伶俐接受了化疗和开腹手术,切除了卵巢。一个未婚姑娘,切除卵巢等于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刘伶俐是独生女,她想着把自己的卵子冷冻保存起来,给未来留一个希望,却因为付不起高昂的费用,只得放弃。
很快,假期过去,学院即将开学。
刘伶俐托人在甘肃人民医院开具了一份盆腔炎的证明,连同请假单,一起寄到学院,学院给她批了59天病假。
刘伶俐不敢说自己患的是癌症,她担心学院知道她得的是重症,长时间不能工作,会对她“另眼相待”。
10月中旬,眼看假期就要到了,学院打电话询问刘伶俐,问她是否需要续假?
刘伶俐回答:自己和父母仍在北京,家里没有人。
工作人员说:“那续假的问题就算了,你就不用管了。”
刘伶俐知道学院考勤严格,自己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她决定对学院讲出实情。
她在就诊的肿瘤医院开具了补假条。假条上注明了诊断结果:双卵巢浆液性乳头状腺癌。
2015年1月12日,刘伶俐从北京返回兰州。在火车上,她接到了学院的电话,问她能不能来上班,并让她14日去学院。
刘伶俐身体非常虚弱,不能亲自去学院,她托母亲拿着厚厚一叠病历和北京医院补开的病假条,在14日这天去了学院。
学院人事处处长拒收了病假条。刘妈妈讲了女儿的病情,说不奢望学院发工资,只希望能把女儿的医疗保险买上。
刘妈妈反复申明:医疗保险自己可以掏钱买,因为职工医保比市民医保报销比例高,这对家境贫寒的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对方说:学院有学院的规章制度,自己说了也不算。刘妈妈难过地哭了。
人事处处长说:“你给我哭也没用,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人。”
学院的态度让人心寒。让刘伶俐没想到的是:5天后,学院竟下达了开除她的文件:刘伶俐因连续旷工违反劳动协议而被开除。
刘伶俐又悲哀又绝望,躺在床上,很久都没说话。2015年3月,学院停了刘伶俐的职工医保。
⒊
兰州居民购买医保的时间是上一年的7月到11月。刘伶俐错过了购买时间,这意味着在未来8个多月内,她看病的费用必须全部自理。
想到自己为学院尽心尽力地工作,却在患癌症时被冷酷开除,刘伶俐在家人的帮助下选择了诉诸法律。
2015年3月29日,刘伶俐向甘肃省榆中县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提出仲裁请求。因证据不足,仲裁委员会做出对刘伶俐的仲裁请求不予受理的决定。
5月,刘伶俐又向学院所在地的榆中县人民法院提起了诉讼。
在漫长的等待中,刘伶俐开始与病魔抗争。她建了一个名为“与癌症君抗战的念念”的微博,记录自己每天与癌症斗争的点滴。
刘伶俐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乐观女孩。住院期间,她给自己涂上红色的指甲油、抹上口红,打开美颜相机自拍,
但是冷酷的事实摆在刘伶俐面前:家中已负债累累。刘伶俐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决定在家附近摆地摊卖衣服。
妈妈知道了女儿的心思,流着泪答应了她的要求。
妈妈让女儿坐在轮椅上,推着她到兰州东部市场批发衣服。刘伶俐眼光好,负责挑选衣服,妈妈则负责出力气拿货。
每天下午6点,妈妈都会装上几包衣服,拉着小推车,爸爸则推着刘伶俐,一家三口去摆地摊。
由于身体虚弱,大多数时候刘伶俐就坐在地摊边上,看着母亲张罗。
有一次遭遇城管,强令他们收摊。父母赶紧收拾东西,虚弱的刘伶俐只能继续坐着,无望地看着这一切。
城管很不满,认为刘伶俐态度怠慢。他大声质问她:“你为什么坐着不动?”
刘伶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曾经受人尊敬的大学老师,如今沦为摆地摊的,还被城管训斥,她只能无语泪流。
2015年10月20日,榆中县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博文学院对刘伶俐的开除决定无效,双方恢复劳动关系。
博文学院向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此时刘伶俐的病情开始加重,她再也无力去打官司,一审判决没有出席。
经过10期化疗,刘伶俐承受了无数副作用:便秘、腹胀、呕吐、不能进食。
癌症后期,她的身体不再适合化疗,开始吃靶向药做保守治疗。可靶向药带来了副作用:刘伶俐严重便秘,还得了肠梗阻,肚子胀得像个皮球。
2016年3月,刘伶俐做肠梗阻手术。开腹后,医生发现她的腹腔长满了肿瘤,已无法手术,只能实施她最无法接受的造瘘术。
2016年6月21日,兰州中院二审判决下来:维持原判,认定博文学院对刘伶俐的开除决定无效。
但学院仍不执行,而刘伶俐已无力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了,她的人生已到了尽头。
刘伶俐每天陷入巨大的疼痛中,只能靠打杜冷丁和吗啡缓解,但她偏偏对这两种药过敏,打针后加剧了呕吐。
她在微博里呼救:“妈妈呀,太痛苦了,妈妈救救我呀!”
8月6日,刘伶俐在微博里发了最后一条信息:“不要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怎么可能会好起来?我不要自欺欺人。”
2016年8月14日,刘伶俐再次陷入剧痛中。她牙关紧咬,满头冷汗,嘴唇和手指甲已经憋成紫色,眼睛却死死盯着父母,她有话要对父母说,但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
就这样,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中,刘伶俐走完了她32岁的人生。
按照兰州当地习俗,未婚的死者不能正常下葬,骨灰也必须马上洒掉,不能保存。
父母来到黄河边,把她的骨灰撒人河中。看着骨灰随水而逝,两位老人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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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伶俐去世后,一则名为《在兰州一所大学教英语的她,患癌后就被开除了》的帖子,开始在微信朋友圈和网上广为流传。
舆论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位不幸的女孩,很快引发公众的强烈热议,进而发酵成一场公众舆论事件。
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办公室主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此事具体情况他不了解,他没有负责处理此事。学校还没有开学,等开学后再说。
可舆论等不到开学了,各种对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的口诛笔伐此起彼伏,博文学院院长陈玲饱受非议。
公众认为:博文学院的做法是一种逃避企业法定义务的行为。
刘伶俐的要求很低,就是别停医保,能够减少自己看病的经济负担。可是学院依然将她开除了,学院没有体现出一点点对教师的人文关怀。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博文学院没有等到开学便开始陆续发声。
8月21日,学院在官网上公布了《关于刘伶 俐老师一事的情况说明》,表示愿意与刘伶俐的家属保持沟通联系,妥善处理遗留问题。
在学院的首次发声上,院长陈玲表示:学校对刘伶俐的患癌并不知情,因为她上交的是盆腔炎的病假条,所以一直以为她得的是盆腔炎。
学院的表态没有平息公众的议论,反而让公众对学院的指责更加猛烈。学院与刘伶俐打了两起官司,院长居然不知道刘伶俐得的是癌症?
陈玲被指责“睁眼说瞎话”、“逃避责任”,博文学院被揭发开除重病老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8月22日,博文学院又在官网向刘伶俐家人发出公开道歉信。
同日,博文学院副院长等一行四人来到了刘家。 他们带来三份文件,一是坚决执行法 院终审判决,恢复与刘伶俐的劳务关系;二是对人事处处长做出停职处理;三是72000元的工资及丧葬抚恤金补偿。
刘妈妈忍不住号啕大哭,提出要院长陈玲亲自向他们道歉。 博文学院终于有了行动。
公众看到了舆论和网络的力量,但只有7万多元的补偿仍被大家诟病: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病痛折磨中遭受单位的冷漠对待,在绝望中死去,留下贫穷无助的双亲,就只值7万元吗?
8月23日下午,博文学院院长陈玲等人来到刘伶俐家中,向其父母道歉。 双方达成和解,并当场签署和解协议书。
和解协议书中包括博文学院向刘伶俐家属已经补发的工资57600元,丧葬抚恤金14400元,补偿所有医疗费40万元、亲属救助金6万元、抚慰金4万元,以上三项共计50万元。
至此,刘伶俐从2015年3月开始的维权之路,在历时一年半后,在法院一审二审判决她胜诉、博文学院仍不执行的艰难历程后,在她去世后的7天时间里,在公众的舆论压力下,终于得到解决!
(资料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