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读书

唐代大诗人杜甫说过：“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的老天，一万卷书岂不是要把人的胡子都读白了？立志于“下笔如有神”的毕竟只是读书人中的少数，为此而读书并不符合一般读者的心愿。宋代有个皇帝劝人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无非叫人为了功名利禄，为了保他的江山而读书，不惜连美人计都用上了，真是居心险恶，令人作呕。杨绛女士回忆说，"Wen革“时批判她读书只为“精神享乐”，她颇费了一番口舌为自己辨解。若是有人把这个罪名加到我头上，我倒是乐于接受，没准儿还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句：“知我者，你也。"

试想，我今生怕是不可能有机会和曹操煮酒论英雄了。但是，手捧一本巜三国演义》，却可认对他发表通关于"国际形势”的看法。如果"指点江山”意犹未尽，还可以指着这个魏王的鼻子把他的是非功过一一数落，甭担心他一怒之下把我的小命夺了去。如此想来，借着书籍便可认随心所放地拜访古今中外的风流人物，甭管他是孟尝君那样热情好客的还是钱钟书这样闭门谢客的。你可以为他们击节叫好，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仿佛自己也成了“英雄”，也可以发点牢骚，甚至毫不客气地合上书与作者不辞而别。顺手翻翻序言，多半能找到六个字——敬请批评指正。嘿，我批评他他还谢我，真让人快活得舞足蹈。

想让读书成为“精神享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常听我的同学、同事感慨："长这么大，《红楼梦》这样的名著还没看过，现在离职了一定‘啃’掉它。“《红楼梦》固然该读，但读书又岂能冲着名著而来，又不是买西装要"皮尔.卡丹““美尔雅”？再说，对待书籍竟欲“啃“之而后快，恐怕再好的书也变得索然寡味了。若想享受读书的乐趣，不把书当朋友，对书没有感情是不行的。如果以书中人物的心情“亲历"书中的故事，就会为他们听好、扼腕、伤心甚至哭泣。记得读《三国》时，孔明的死让我既悲且叹，便全没了读下去的心情。放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这份感情冲淡了，才再捧起它来，一直读到“三分归一统"。苏东坡说过，读《出师表》而不落泪，其人必定不忠。虽未必尽然，但如果一个人读《红楼梦少对黛玉的死无动于衷，读《茶花女》而不被人间真情所感染，读《史记》痛恨那班酷吏，恐怕是他的不幸。

读书是为了精神的享受，享受的态度也是为了更好地读书。金圣叹曾把“雪夜闭门读禁书"列为人生一大乐事。可以想见这位聪明绝顶的书生当年如何听着窗外北风吹雪的声音，留给后世"腰斩”《水浒》的大手笔。如此享乐，何罪之有？

大体读书和吃饭一样，人之所以不能不吃饭，一是因为会饿死，二是因为人一旦感到饥饿，吃饭便成为无上的享受，肚子如此，脑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