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花开

你见过油桐花吗？

如果说初春盛开的花以桃花为王，那么暮春绽放的花则以桐花为后。

桐花，就是油桐花。

每年四月底左右，春风突然失去往日的温柔，猛烈地刮人的脸。

母亲说：“吹桐子花了。”

果然，去到山坡、田埂，一树一树的，绿叶新生的枝头，挤满了粉嘟嘟的小桐花。

桐花非常脆弱，轻轻一碰就会掉落，经不起一夜风雨的洗礼。红颜薄命。

我们家的山坡上有一棵很大的油桐树，每年开花时节我都去看她。

母亲提前嘱咐不要摘桐花。我哪里忍得住，就想把这么美的东西带回家。

选择一个枝条，用力折，骨已断树皮还连着。

油桐的树皮很有韧性，像拧麻花一样用力拧树皮，好久才断开。

这时再看枝头的花朵，十几朵花儿只剩一两朵了。沮丧。

有经验之后就很少摘桐花了。她不是那么随意跟人走的。

油桐树在乡间很受欢迎，原因之一，好爬。

主干粗壮，开支低，叶阔大，哧溜地爬上去，坐着乘凉很舒服。

村里有的孩子逃学，大人知道了就骂：“不上学，去爬桐子树，看你以后有啥出息。”

我们姐妹俩从不逃学，也爱爬咱家的那棵油桐树。她是小姐妹的圣地。

她的第一个分支比较低，我们说，这是二楼，姐姐住。第二个分支有点高，我们说，这是三楼，妹妹住。

就这样分好了，各自住着自己的房间，很少串门。

有一次姐姐带着她的朋友坐在“二楼”聊天，我一个人坐在“三楼”很无聊，就猛烈地摇动上面的树枝。

肥大而密实的桐叶好像妈妈养的年猪的耳朵，快活地前后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整个树晃动起来，姐姐们吓坏了，抓紧树枝，一个劲儿叫我不要摇，停止动作。

我偏不停，她们就说要打我。我可打不赢高半个头的姐姐们，赶紧跳下树，边跑边笑，溜之大吉。

油桐树在乡间受欢迎的第二个原因——收获果实。

到了秋天，油桐成熟，人们把黑黑的果实打下来，捡回家，放在阶前一角，等它的壳变软。

壳变软之后就剥出里面一颗颗褐色的果籽，可以用来榨油。于是家家户户都收集着油桐籽去卖钱。

儿时的我很喜欢剥油桐籽。黑糊糊又软软的外壳很好剥，好像在玩泥巴。我可以整个上午坐在桐子堆里，慢慢剥开每一个惊喜。

桐籽榨成的桐油，是纯天然的油漆。乡里人自己做家具，往往要刷一层这样的清漆，无色无味无毒。

很久没有回老家，没有看过我家的油桐树了。

她应该长得更粗壮，更高了，说不定已经可以“起好几层楼”，还会结好几背篓果实。

她有没有想过我们？想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在上面快乐地乘凉？或拾起她满地的果子？

要不然，今年桐花开时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