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企业的互助精神见闻
作者：曲军
2018年10月8日 于东京
1．3 互助精神
本文前言
日本国土狭小，国内市场空间有限。很多日本企业敢于挑战投资海外市场，但也意识到跨国业务存在着各种风险。因此，尽管日本企业之间的商业竞争异常激烈，但是也在互帮互助，抱团取暖。
整体而言，除了一些涉嫌行业垄断的不良事例以外，大多数日本企业之间，都是本着共荣共存的原则，力求合力把本国市场做大，共同把跨国业务做稳。通过与一些日本企业员工们的沟通交流，依据我的一些见闻，谨此归纳总结了部分事例，仅供参考。
互相信赖
总体而言，日本企业之间，是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进行业务合作的。日本企业在与一家陌生企业做生意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信用调查。关于企业信用调查的方法，根据企业规模大小和商业合作目的而异。一般而言，有偿委托外部独立第三方的信用调查公司进行调查，是比较常见的做法。
在日本，关于企业经营者的兴趣爱好以及性格特征，有时候也被一些调查公司调查总结地非常详细。参见以下图片，这是一家日本规模最大的信用调查公司（日本帝国数据库株式会社）在其官方网站上（http://www.tdb.co.jp），对外宣传的一种企业信用调查报告样本，作为举例，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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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观察，根据有偿委托调查的内容以及范围不同，信用调查报告的内容也会有所不同。关于以下图片，是日本的信用调查公司在网络上对外广告宣传的一种调查中国企业信用调研报告的参考格式，作为举例，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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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没有信誉，也就意味着没有生意。当然，一旦彼此之间，建立了互相信赖的关系以后，彼此的业务合作，一般将会持续很久。
很多日本企业在客厅或者是接待贵宾的会议室内，悬挂一些企业家励志画像或者收藏的牌匾作品。关于以下图片，是一家日本企业悬挂在客厅的由知名人士毛笔字亲笔题词的牌匾。这个题词的意思是，保持传统，互相信赖，敢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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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日本企业与自己的老客户之间，即使是进行重大的购销交易，也没有一方愿意主动提出签订书面合同。一般是按照彼此双方遵守了多年的老规矩办事，不愿意主动签订合同，只愿意继续接受具体订单。当然，因为没有基本商业合同而导致企业之间发生矛盾纠纷的事件也时有发生，但是，有一些日本企业就是宁愿互相信任缘分，维持多年先辈们流传下来的商业关系，遵守多年来的传统的信用条件。
不过，当2008年发生雷曼金融危机时，一些日本中小企业突然宣告倒闭破产或者突然告急资金周转困难，从而导致银行或者机构投资者突然成为这些企业的股东或者债权人。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很多日本企业感到与老客户之外的企业利益者冒然交流合作，是存在一定信用风险的，至少难以立即建立牢靠的信赖关系。因此，这些企业之间就开始主动签订书面的合同协议，至少要求共同签订一份基本框架合同。
有一些日本企业的经销商，不仅是上游企业的经营战略策划者，而且也是该企业的业务流程监督者，但是，为了避免矛盾和误解，一般不干预该企业的日常经营管理。彼此之间本着互相信赖原则，共同合作营销着对外销售的最终商品。这种互相信赖关系的基础，是彼此认可以和为贵以及和气生财的经营之道。
为了开拓市场，扩大销售，很多日本企业，通常优先考虑的是，如何通过开发附加价值更高的产品，与已经占领先机的企业进行竞争。也就是说，与其通过雷同产品进行重合性竞争，不如通过技术优势进行差别化竞争。日本企业的很多先进技术与尖端产品，其实是多家企业共享技术，共同研发，共同企划产业链上的利益。共享技术以及共同研发的重要前提就是互相信赖。
据说，有一些已经互相合作了多年的日本企业之间，在销售设备或者产品时，不仅互相派驻技术人员一起工作，而且也互相接受研发团队，互相现场讨论研发新设备。这种员工互派制度，不仅是企业品质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种互相信赖。当然，这种互相派驻制度也存在一些管理弊端和经营隐患。例如，被派驻团队过多地干预入驻企业的研发实务的话，接收派驻企业很容易失去研发主导权。还例如，被派驻人员过多参与入驻企业的研发以外的经营管理业务的话，接收派驻企业不仅容易丢失重要客户，而且也容易丢失某项整体业务或者事业（在日本，近年来曾经发生过一些类似的真实案例）。
据说，也有一些日本零售业企业，几十年如一日，没有更换过自己的主要商品供应商。关于主要商品的采购价格，这些企业很少干预供应商的希望零售价格，根据市场行情双方共同进行合理的价格调整。我认为，类似这种企业双方的互相信赖关系，是日本企业互助精神的主要体现。
互利原则
当某一产品深受市场欢迎的时候，日本企业并不是一哄而上，也决不以次充好。在很多市场领域，新老日本企业在非常默契地维护着合理利润空间的前提下，展开着非常激烈的市场竞争。举办优惠促销活动时，坚决避免恶意降价的营销策略，例如，宁可多增加促销目的的赠品，也绝不擅自改变销售定价。
日本企业界有一些被广泛传颂的互利原则典故，其中包括近江商人（现在的日本关西地区滋贺县一带）的“三方得利”的经营思想。所谓的三方有利的原则，从经商的角度总结概括一句话就是：商家有利、厂家有利、消费者有利。这种互利思想，已经广泛体现在日本的商业体系中。
互产互消
互产互消，是日本一些偏远地区中小企业互帮互助目的的一种比较新颖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地产地消方式，而是采取不同地域的不同企业，采取优势互补产品互补的方式，优化互相的商品流通环节，简约互相的零售渠道，在各地互相生产后，在异地互相经销和互相消费。
关于以下图片，是我于2018年2月份从东京去静冈县内某企业工厂出差的途中，在挂川车站内的土产特产超市内看到的这种互产互消模式宣传海报，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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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在网络查询的信息，参见下图，这种模式尝试开始于2017年3月，当时的静冈县挂川市的一些农产品中小企业联合北海道以及京都，冲绳的中小企业，共同召开了一次互产互消主题的大会，确定了互相之间异地合作意向，互相支持开展互产互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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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3日，静冈县挂川市与北海道丰顷町，互相签订了日本国内第一个地方自治政府之间的互产互生协议，参见下图，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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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优惠
联合优惠，是一些日本餐饮企业互帮互助的一种比较新颖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主要是针对某一餐饮业竞争比较激烈的写字楼区域，为了争取更多回头客，在同一区域内有餐饮店铺的数家企业互相联合起来，互相提供给共同的中长期食客提供互相优惠的一种促销方式。
这种联合优惠方式，超越了传统的各家餐饮店铺直接提供单一折扣优惠活动的方式。各家餐饮企业为了避免在同一竞争区域过度竞争的局面，也为了防止部分中长期食客被忽视外流，主动采取产品特色优势互补的营销方式，主动为中长期食客口味和健康考虑优化每日餐饮选择品种，主动争取各家餐饮店铺与每一位食客互动互利的格局。
这种联合优惠活动的精华在于，不把同行当敌人，争取过来当朋友，互惠互助，争取双赢。日本的三家知名餐饮企业于2018年9月份开始实施了第一次互惠互利的共同联合优惠促销活动。关于以下图片，是这次活动的宣传海报，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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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家企业也在专用的活动网站上，图文并茂地介绍了共同联合的定期优惠券的利用方法，参见以下图片，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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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序竞争
通常情况下，日本企业是在行业协会以及经济团体的指导之下或者主要会员自治之下，共同维护着本行业企业群体认为合理的市场价格。很少听说日本企业之间进行单纯以降价为手段的同行业企业价格大战。但是，不可否认，确实也存在着一些排斥中国企业品牌产品的现象。例如，从中国出口到日本的一些中国企业品牌产品，无论从质量上，还是从品相上分析，一点也不比日本产品逊色。但是，多年以来，至少目前为止，很多中国品牌产品不仅在日本市场的零售价格相对较低，而且也很难进入主流零售企业的超市以及百货店柜台进行展示销售。
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除了一些老牌日本企业严密控制着流通渠道与零售企业柜台以外，日本企业与日本的新闻媒体亲密合作，不断宣传日本国产产品的优越性也有关系。另外，还应与日本的相关行业协会以及经济团体的指导方针密切相关。虽然，这种协会指导参与做法，有时候是有一些行业垄断嫌疑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做法确实不仅可以防止企业之间的恶性无序竞争，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抵御外国产品的市场占领。
有一个比较知名的事例，可以看出日本的行业协会是如何协助本国会员企业抵御外国企业来日本市场竞争的。2013年，美国某知名网约车公司刚进入日本几个月，就被日本福冈当地政府禁止营运，据说禁运原因就是定性为违法运营。因为根据日本的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载客盈利商业行为必须要有出租车许可证。时至今日，日本是全球为数不多的在全境禁止网约车的国家。
当上述美国的某知名公司进军日本网约车出租车市场时，据说最先带领会员企业进行抵制的就是日本出租车行业协会。日本出租车行业协会在经过市场调查后，征集了部分会员企业意见后，分析判断这种网约车做法，严重扰乱了日本的出租车市场正常商业秩序，严重侵犯了目前日本本土出租车公司的商业利益。
因此，日本出租汽车行业协会向日本国土交通部提出了具体的反对意见和理由，最后导致网约车的日本业务被扼杀在摇篮里。据说日本政府也组织力量经过市场调研后，明确认定上述美国某知名公司的网络预约车业务，严重破坏了日本出租车行业的公平竞争原则，同时预测这种商业模式将助长黑车的不法运营，也存在着乘客安全隐患。因此，日本政府最终没有批准向这一家美国公司颁发在日本的网约车业务所需的营业许可证。
另外，为了维持有序竞争的行业格局，日本的很多行业是被严格细节管控中的。例如，日本的出租车行业是一个被全方位遥控管理的服务行业。无论是行业监管部门的监管以及出租车司机的自我管理，都是严厉而细节的。参见下图，日本的大部分出租汽车是被24小时全程监控的，车内实况被全方位录音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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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日本国内乘坐出租车时，不应随意谈论涉及商务以及个人信息等敏感事宜。
相互扶助
在日本，有很多基于相互扶助（日文是“相互扶助”二个汉字）原则成立的经济合作社（日文是“协同组合”二个汉字）以及企业合作社（日文是“企業組合”二个汉字）等经济组织。
关于“协同组合”，是根据相关日本法律成立的经济合作社组织，主要有消费生活合作社（消费生活协同组合法），农业合作社（农业协同法），渔业合作社（水产产业协同组合法），中小企业合作社（中小企业等协同组合法），等。这些协同组合与株式会社最大的区别就是，协同组合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由会员共同组织共同运营共同管理。
日本的第一个产业组合法（日文是“産業組合法”）是于1900年制定的，至今已经100多年了。因为当时日本还是农业国家，所以农业协同组合在日本得到的最先的推广和发展。至今为止，农业协同组合仍然是日本规模最大的协同组合组织形式。
关于以下图片，是目前时点（2018年10月末）一般社团法人日本全国农业协同组合中央会（日文是“全国農業協同組合中央会，日文简称“JA全中”，英文是“Japan Agricultural Cooperatives”，英文简称是“JA”。），在其官方网站上公布的会员数量统计。根据这个统计数据，最新可统计的2015年度会员数共计1000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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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企业组合”，是根据以下二个日本法律成立的中小企业合作社组织。第一个法律是日本的中小企业等协同组合法（日文是“中小企業等協同組合法”〔1949(昭和24)年法律第181号〕）；第二个法律是日本的中小企业团体组织相关法律（日文是“中小企業団体の組織に関する法律”〔1957(昭和32)年法律第185号〕）。
这些企业组合与株式会社相比较而言，虽然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经济组织，但是企业组合的投票表决权是以组合会员人数为统计标准，而不是以出资额为统计标准。也就是说，企业组合的会员之间是平等合作关系，而不是按照出资多少划分的大小股东之间的资本关系。
另外，企业组合可以享受一些特殊的税收优惠政策。例如，企业组合成员之间的开具的票据是免除印花税的，企业组合成立时的营业执照登记税也是免税的。
关于以下图片，是目前时点（2018年10月末）一般社团法人日本全国中小企业团体中央会（日文是“全国中小企業団体中央会 ”、略称是“全国中央会”，英文是“National Federation of Small Business Associations”，英文简称是“N.F.S.B.A”），在其官方网站上公布的企业会员数量统计。根据这个统计数据，最新可统计的2012年度企业会员数共计385万多家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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