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我与他的相识

【短篇小说】我与他的相识
【短篇小说】我与他的相识

我以此心坚守的，是对我不移的志向；我以此心坚守的，是对他不变的衷肠。

那时的我，尚还是一名学生，我父乃是学校教授，所以常有同学前来请教。他便是其中一个，而初识他时，恰是看到他写的字。那是一天晚上，我刚从联谊会回家，看到父亲在看一篇手稿，那稿子不是用我们惯用的钢笔书写，而是用毛笔写的。我且识得的，是那种行楷的字体，笔力苍劲，有种力透纸背之感。

我甚好奇，便上前向父亲探问，这个写字的人是谁？常言人字如面，那人写字不羁，然而工整严谨，似有股洒脱却不失仔细之人。

父亲言说确是如此，此文写的是论述民族与世界之关系，言辞凿凿，可见细思入微。其人面如冠玉，头脸方正，乃是贵人之相，将来或可成大事。

我听的取笑父亲说：“都是什么时代了，而今讲究科学的年代，父亲这般有学问的人还讲求什么面相，都是骗人的东西了。”

父亲恼我说话，气道：“老夫好歹是华夏文学教授，这面相风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想必必有道理，怎可一言以蔽之。”

我且是不愿和父亲辩的，就随他怎样去想，心中则念想着写文的这个人，却是个怎样的人。

而今华夏早不是当初强盛时期之华夏了，洋夷列强入侵，国土分裂，也带来东西方文化碰撞，与此时候，我辈年轻一代，不得不怀疑古老华夏文明是否已落后于世界。

但看那人文笔所说“我华夏今日之不行，并非文化之不行，乃是体系腐朽之不行，是人们思想之不行。欲以民族立足于世界，必先改变旧有腐朽体系，振兴本民族文化，予以树立世界文化之林。”

他的观点独特，令我很想亲眼看看这个人是何模样。

终于有了一个时机，那日晚我照例归来，却发现家中有了个客人，乃是一个身材高大，比我年纪应长许多的学长模样人物。他身着长衫，见我进来，忙站起点头示意，面露微笑。我且是打量他几眼，虽然都是年轻人，但仍碍于男女避讳，我向他也换了个礼就快步走进内室，却在门旁偷听这人是谁。

却听我父亲介绍说那是我的女儿，那人便称赞几句，于我听来却是客套。不过他来自不是来看我的，亦向父亲问道：“先生，学生前些时候递上的文字，不知先生看过有何计较，特来讨教下。”

我父亲说道：“学生好学，老夫倍感欣慰。不过计较不说，你的文章老夫看过了，写的不错，立意深远。不过老夫现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人之读书是为何？”

那人却先不答，只问我父亲说：“那先生对此有何看法？学生还请指教。”

父亲笑言：“说的读书你却反来问我，不过老夫尚不答也。只说按古人观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盅粟。你有何看法？”

那人答说：“此语出自宋代赵恒《励学篇》，虽说也无错，但终是限于个人理想，为官为财，却无大局观。不甚理想。”

然后又说：“我辈年轻人，当为民族大义而读书，为民族振兴而读书，为民族富强而读书。此才是读书真意，也是学生从梁启超‘少年强国自强’句话有感。还请先生示下。”

我却不知当时我父亲与他是怎样批解，但以我之心却是怦然动了。读书为得民族，这真是好大气的理解。想我在学校里，也曾见同学为的华夏今后之命运辩论，却无不叹息民族之衰弱，西方之强盛，由以西方文明代替落寞之华夏文明，如倭国维新之后强盛之形态，方是华夏选择之路。无不曾想要以振兴民族文化，寻求救国之道。同为青年人，我们思想似乎也是狭隘了许多。

以后时日里，我不再过多于外面交际，亦多留在家中，只待那人前来，与后偷偷观察，他坚持长衫大褂，坚持毛笔书写，尚不通英语，也不明西方文学，但与我父谈论华夏诗词，却是有许多称道时候，观察许久，我反而觉得自己使用钢笔是如此不堪。

后来有段时间，他不来了，听父亲说得他是毕了业，与社会找寻生路了。我不免叹息，人或有独特见解，远大志向，却也要为生计发愁，此就是现实。后来我们全家因为父亲工作调至北方城市居住，就更没有他的消息。我尚还有两年学业，就在新的城市继续上学。

我身材娇小，是典型南方女子那样，不过若认为我就真的是那样娇生惯养也是错了。我喜晨跑，北方虽然天冷，但仍改不了我以冷水洗身之习惯。就是这习惯当真有不好之处，容易感冒，平时也只好当做磨练意志用。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北方这座城市，竟然会遇上他。那天也是晨跑之时，我见到他的背影，初时以为看错了，就加速跑了过去，一擦身光景，我看到确实是他，他也是一下叫出我的名字来。

我尤感诧异问：“我们应该未曾见面，你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则笑道：“姑娘好生忘的，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而且那时你尚在内室偷听，我是知道的。你是我先生的女儿，你的名字自是先生告诉我的。”

我心中有些惊喜，却也是有些气恼，就问：“听说你毕业后尚在找工作，怎么竟然在这碰见你，是碰巧吗？还是故意？”

他则歪头想想然后说道：“怎么说好呢？我在家乡早先当了一名教师，只是有些原因调到这里，也是托了先生的关系，在大学教书。我也是喜爱这样晨跑，因为清晨会让头脑变得清晰。至于与你碰面，要说故意也是真的了。”

他说着对我露出微笑，我心说他倒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是要追求我嘛，我……当时其实真的我不知自己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觉。总之在那次后，我与他便开始了交往。

怎样说呢，我喜欢他，对他有感觉，便循着那感觉走了，他对我也是很好，时常来我家看我，一起约会时还念诗给我听。只是他没有对我念过像的徐志摩一样的诗，而是吟诵“西江月”这样的词，不过意境很美，我也受用了。

在之后的事情，我们便结婚了。交往了一阵子，觉得人品不错，我便嫁了。这也是没什么不好。我只是想能尽快的深入他的生活之中，成为他的一份子，而不是像那样整日生活在甜蜜的梦幻中。

当然，结婚后我们的关系近了，我也是开始真的了解到他了。他——其实一直在为他的理想而奋斗，只是在那样压迫的环境下只有秘密的行事。我也才知道，他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逃出来的。

“你之前与我什么也没讲，似乎是有点不坦诚吧。你认为我会因为知道你的背景就不会与你在一起了吗？”有时我这样对他抱怨道，其实是表明自己是支持他的。

“你现在想要干什么，有什么打算吗？”我且问他说。

“我想回去，回老家去，重新将生意做起来。”他很认真的对我说。

我对他讲：“要去做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可是你怎办？”他很是担忧的望着我问。

“我怎么办，”这是个好笑的问题，当然是随着他走了，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嘛。而且若说起来，他的那个信仰，何时不是我的信仰，改变这样腐朽的体系，让人们重拾民族文化信心，让华夏重新屹立世界之林。这样的宏图大志，我们夫妻要一起完成，想想是不还有些小激动。

当然我也知道这其间的凶险，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总之我心所爱的，我心坚守的，是永远不会变的，即使死也不会改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