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夜舟

2020-02-02  本文已影响0人  零点说书人

还未见到琴九的身影,便从梁上飞落黑衣数名。

黑衣团团将柳寅絮围住,各个手配飞刃。

周身杀气腾腾。

柳寅絮惊慌不已,额前已冷汗涔涔。她此时此刻十分后悔,只恨当初没从琴九那里偷来两招防身。若是在星河行宫死的个不明不白,她堂堂皇帝之女,委实十分丢人。

她觉得,虽然武术这方面自己是个小白,但是兵法却学的十分出色。她记得琴九曾与她说过。

三十六计,走之为上。

若想溜之大吉,她必然需要琴九的相助,如今,只能大声呼叫琴九的名字,以便他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她刚要呼出声来,便被周遭的黑烟呛得直咳。黑衣人顺势一击,柳寅絮心中哀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觉得一定要烧了三十六计那本书,修书之人实在不严谨。思绪为止,她便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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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黑色漩涡吞噬魂魄,她想睁开眼睛,饶是用尽全身力气,一鼓作气。

柳寅絮周身酸疼,用尽全身之力撑起身子。她大抵应该是还没用过膳食,所以才如此没有力气。

方是做了很长的一段梦,梦里如何,她却忘了个干净。却也不重要,老天保佑,小命还在。她曾学过一段诗词,似乎很应此时此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映入眼帘竟是鹅黄色的月柔纱,以芙蕖为图,取以金线刺绣,华丽不失简约。

好别致的月柔纱。

柳寅絮忍不住的抚了抚。

不错,柳寅絮自诩识货。这月柔纱是玉国所贡,所得不过十匹,半数赏给了埕王府,她平时用的,便是这种。

据说这种纱十分珍贵,取冬蝉之丝,撮与银线。于双九少女于夏季烟雨天织就,及其难得。

她起身,却发现所着之衫非女殷服饰。乃是产自玉国的薄蝉纱衣,质地十分轻盈。

她蓦地想了起来,是有人劫了她去。她检查了一圈,似乎没受伤。柳寅絮放心的叹了一口气,思绪万千。

所以说,现在恐怕使臣队伍已经乱成一团。

柳寅絮拍了拍脑袋,尽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舒舒服服的睡了多长时间,琴九那家伙一定是急疯了。

她左右环顾一圈。

只是殿宇内别说一个黑衣人,就连一个鬼影也没见到。她撑着身体,勉强下地行走。赤足立于门前,只见阳光正好,晃得她双目生疼,她皱了皱眉。

好雅致的园子,只见奇花异草玓礰,尽是柳寅絮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她想,此处大抵是戏本上常常写到的蓬莱仙境。

目光远去,湖泊偌大。

湛蓝而平静,远处葱绿深山远立,让人惊叹这静谧而美丽的如同画卷,好别致的地方。

柳寅絮蓦地回过神来。

她想似乎此时,应该不是观赏风景的时候。

这处四处环山,此处宅子位处盆地,高大的墙壁外,皆是高大的树木群,若是琴九派兵寻得此地,应该是难如上青天。

所以,这不应该称作为深山老林吗?

等等?柳寅絮聚起眉头,仔细的探了探,竟发现了个人影,于湖畔前执杆垂钓。

柳寅絮也没多想,若是琴九找不到她,定要被父君生吞活剥,历来如此。

她急急走上前来,顾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大声道:“你是谁,为何将我掳到这深山老林中。”

柳寅絮觉得,似乎离凶狠还是不太沾边,她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从前太女训斥侍官的样子,二人血承同脉,她柳寅絮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

她想了想,添道:“你好大的胆子,可知...可知本姑娘是谁!你也不怕掉脑袋?”

诚然,模样十分狐假虎威。

那人缓缓回过头,可叹竟生的十分俊美。柳寅絮自恃见过美男者无数,可与这位相比,可叹乃凤毛麟角。

他将手中鱼竿放置好,急急起身。

那人倒十分和颜悦色,也不生气,礼貌的拘了拘礼。

笑道:“小生失礼,竟不知姑娘身份尊贵。但说将姑娘掳来,这...小生实在不知从哪里说起。”

“那你说,我是如何来到这穷山恶水之地的?”

柳寅絮脱口后竟有些后悔,对俊美公子这样凶巴巴讲话,实属唐突,唐突.....并且,参杂着一丝丝心虚,她也是第一次装作凶狠的模样。

她柳寅絮的十七年人生中,除了太师,便是父君的严厉压迫所致。每每只有低眉顺眼的份,与太女不同,太女柳寅翎生来便是太女,若无几分气拔山河的气势,如何能当的起东宫。

她扮演的十分生疏,若是被琴九瞧见,定是要笑掉大牙。

那人说话也十分好听。

他不疾不徐,缓缓而道:“姑娘误会,是小生的书童上山采药,无意间发现姑娘受伤昏迷。这才将姑娘救了回来,唐突了姑娘,十分惭愧。”

他笑笑后又道:“实在对不起姑娘,姑娘金枝玉叶。穷山恶水之地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柳寅絮想,既来之则安之。以琴九的办事能力来看,找到她不过小事一桩,不如养好身体,毕竟出使玉国为重要之事。

“只是,此处还是女殷境内?”

她记得,被掳之地正在星河行宫。只是这片山水,她着实眼生的很。若是在女殷倒也好说,自己地盘好办事。若是落在别人的地盘,就很难说了。

“非也,乃是玉国泾州。”

泾州位于玉国偏远之地,却近女殷。想来必是太女暗中暗算自己,而为何不要了她性命而将她丢到玉国泾州,柳寅絮委实有些想不通。

但她想,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身份。就算这男子表现的如此君子,也尽不能消除戒心,她单只形影,若不等到琴九,自己擅自离开此处,太女不会善罢甘休,等待她的必然是死路一条。

:::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柳寅絮夹起鱼肉,只见晶莹剔透。丝毫不逊色于她在王府中的膳食。

她觉得,此人身份可能不太一般。

若说平民百姓,就算是富贵商贾。

那月柔纱却实在说不通,那乃是皇庭专供,普通人见都怕没见过。若说答案,便只有两条,这人或许是玉国的人,最坏是来自与太女一派。

须得打探虚实。

他浅浅而笑。

“小生姓氏承白,单名一个麓字。乃是泾州人士,不知姑娘芳名?”

他并不执筷,只是端着茶杯,笑盈盈的望着她。

白露?十分女里女气的名字,柳寅絮虽然这样想,却也没有宣之于口。

毕竟人在他屋檐下,不与平时为同。况且,白露看起来也是脸皮薄的人。若笑话他女里女气的名字,实在唐突,唐突...

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答道:“我姓许,名柳儿。来自女殷,因为贪玩才上山,却和朋友走失,这才不小心跌落山崖。”

她将玉筷子放进嘴里,却没想到这鱼十分合她口味。

她柳寅絮在女殷挑食可是出了名的,她说第二,估计也没人第一。

如此,姜昀在全国各地搜罗了不少有名的厨子,专供她更换口味。

“白兄,这鱼十分可口,我很是钟意你这位厨子。”

柳寅絮又尝了几口,这河鱼难得不腥,火候刚好,肥而不柴的鱼肉入口散出淡淡果木清香,让人不由得再次下筷,大快朵颐。

白麓道:“许姑娘谬赞了,这鱼乃是小生烹制,只是小生厨艺浅薄,难得姑娘喜欢。”

柳寅絮实在惊叹,若说这是厨艺浅薄,估计女殷的御膳等同糟粕。她想,若将白麓请回女殷,专给自己做饭,也是美事一桩。

:::

柳寅絮没有猜错,群龙无首,使臣队伍犹同热锅上的蚂蚁,琴九率先叫人快马加鞭秉明实情,一边差人搜索柳寅絮的踪迹。

是夜,白麓沐浴后,捞起书卷,静声默读。

只见身着黑衣之人推开门大门,发出吱噶一声。白麓闻声,顺势放下书,将目光投向来人身上。几人纷纷作揖,很是恭敬有加。

为首人率先而道:“主子,那伙人已经招了,是太女的人。”

白麓缄默片刻,沉声道:“素来听闻她们姊妹不合,却没想到太女下手倒是利落,若我们不出手,估计皇九女已然是刀下亡魂。”

在女殷境内痛下杀手,可以说太女十分心急将柳寅絮除之后快。却也太心急,在女殷境内若是柳寅絮真丢了性命,一定与太女脱不了干系,她当真不怕埕王发难于她吗?

“是,那女殷的太女,为了阻拦这次和亲,可谓费尽心机,九皇女这边传递消息的侍卫俱已毙命,若说再回女殷,怕是十分困难。”

白麓闻言后,手腕撑着太阳穴处,似乎在思考什么。

为首的人见白麓不做声,续道:“不知主子意下如何,九皇女乃是您......咳,我们可以帮助将消息传回女殷。”

“不可。”

白麓厉声否决,他缓缓执起茶碗,手指摩挲着纹路。缄默片刻。

而道:

“不用我们出手,柳寅絮我还要探探虚实。若是她此次赴玉国有不轨意图,我们大可以取了她性命。听说埕王十分中意这位幺女,他会轻易饶了女殷的太女吗。”

为首黑衣人一怔,沉颌:“是属下思虑不周。”

:::

“白兄......”

日光刚好,白麓读书正出神。柳寅絮什么时候站在门前自己也不知,白麓心中暗叹自己最近技艺未曾精进。

在其位谋其政,他竟玩忽职守,实在是大忌。

金色的阳光将那羸弱美人镀上一层光圈,她本生的极美,如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盈盈双眼总带着桀骜不驯的傲气,却有涉世未深少女的好奇心。

她的确,美艳既可爱。

柳寅絮青丝未束发,着清爽白衣。光脚站在他门前,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

白麓虽然已然及笄,却还未经人事。他见到如此光景,自然脸红了三红。

他攥了攥袖角,不敢抬头看她。

“许姑娘,你为何......”

只是还未说全,却被来人占去话语权。

“白兄,为何连个丫鬟也没有?”

柳寅絮想了想,自己说的有些不太全面。白麓一个还未结亲的男人,身边有丫鬟伺候才叫奇怪,柳寅絮有些后悔,只恨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丫鬟?”

他反问道。

柳寅絮心虚的指了指背后的园子,道:“你这么大的园子都不需要打扫的吗?”

白麓淡淡而笑,慢慢起身,走到她身前,目光盯着她玉色纤细的脚腕。

笑道:“谁说没有,只是不想打扰姑娘安歇。只在每日丑时与卯時各清扫一遍。”

难怪,柳寅絮来了几日。只见庭院一尘不染,却没见人打扫。所以,柳寅絮摸了摸鼻尖。

他缄默片刻,脸红到了耳朵根。

“只是,在下却要失礼了。”

他话音刚落,柳寅絮还未作答,便落进他怀中。

她不由得惊呼出声,白麓将她打横抱起,抬脚走出殿阁。白麓很是君子,他虽然横抱着柳寅絮,但双拳紧握,生怕唐突了她。

“你光脚站在地上,会着凉。”

他嗓音如同淡出甘甜冷冽的泉水,柳寅絮可以清楚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桂花香气。

“咳,白兄,说来惭愧,我不会束发。”

他将她放在房中梨花木凳上,一边顺走了她微粉色绢鞋。半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将鞋子穿在她脚上。

诚然十分认真。

他抬眼,笑道:“小生还以为什么事,的确是小生思索不周。”他站起身来,柳寅絮目及他腰畔。今日佩戴的镶嵌蔚蓝色宝石的腰带十分精致。

“只是小生不才,鬓得一手好发。”

半刻钟后,他将材料准备齐全。篦子沾了沾茉莉花水,甚微的为她疏通青丝。也不知何时,他竟准备了二十几支步摇发簪。

点翠、碧玺、宝石。范是叫的上来名儿的一应俱全。

诚然十分华丽。

柳寅絮抬头看了看白麓的脸,想不到白麓也挺有钱的.....

若看品质与手艺,这些个首饰应该不下百金。

“小生不识姑娘品位,所以命人每种都买了一支,挑挑看,姑娘你最中意哪一支。”

柳寅絮看铜镜中的白麓,一丝不苟的篦发,紧抿着嘴唇,认真的模样竟十分好看。

柳寅絮素来不喜欢颜色张扬,思索片刻,捡起一支素白的流珠玉簪递给他。

“就这支罢。”

他怔了怔,便接过通体发白的玉簪。在她发间寻了个适当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滑进发丝。

是寻常的螺髻,只是衬上那白玉发簪,便十分雅致灵动。

“许姑娘好眼力,此乃小生爱物。珍藏多年,如今有幸衬得姑娘青丝,才不算辜负。”

白麓在她身后,望着镜子中的柳寅絮。一如既往,笑意盈盈。

柳寅絮一时慌乱,遂答道:“既然是爱物,必然珍贵,柳儿哪里承受的起......”

柳寅絮一般不拒绝别人心意,只是柳寅絮与白麓相识不过几日。却领受他太多好意,一时之间,竟无报答之法。

柳寅絮见白麓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发神。遂是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白麓乃是心性温润和雅之人,必然不会将不满宣之于口。

此事算是罢了,白麓那日虽然未言只字片语。但柳寅絮想,她大抵应该做些什么,太师时常教导她知恩图报,女殷的民风便是如此。她常观看民间的戏文,诸如英雄救美时,美人尽然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为由由,徒手拐回个夫婿。

但柳寅絮以为,夫婿太多尽然不是一件好事。就算她没有意见,白麓也不见起来会愿意。毕竟他乃是玉国人,怎愿顺从女殷民风,与许多个侍君同侍一妻。

实在为难,于是柳寅絮思来想去整整一夜。终于在天明十分,悟出来一个好主意。

床外洒洒杂扫声,柳寅絮拖了一双黑眼圈囫囵的穿好衣裳,她学着昨日白麓的手法,草草的鬓上了勉强算是发髻的发型。

她打开门,发现庭院中杂扫的确实有一人。那却也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银色衣衫的白麓,他执着埽,随着开门声顺势而回眸。

他憨憨的笑了笑,忙着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开口:“是声音太大,吵到姑娘清静了。”

柳寅絮有些失神,心头上的愧疚之情又添了三分。他不但采药疗伤,起居用膳亲力亲为。这偌大的园子每日杂扫,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

再加上,亦是每日日升之时。

她忍不住才道:“未曾,只是一直叨扰白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才想找点事情来报答你,我想起白兄你曾说,每日卯时尘扫,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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