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家和大大的外面

那年我们在重庆，黎明即起，上缙云山。

不知怎么说起房子和车，我说一辈子租房住不要紧，车才是心爱物，因为梦想就是走天涯。他深以为然。

我把那个清晨视作我们关系史上的小小节点，因为喜欢宅家还是在外面晃荡，其实是两个人相处中不容忽视的大问题。在这件事上的共识，让我们朝向婚姻又迈出了一步。

婚后在租的房子里搬来搬去，城市间摆荡，都甘之如饴。

说走就走是常态——小小的家固然足够温暖安全，大大的外面也让人心驰神往。

就算是天天上学放学的日子，也因为“家与外面”的交互而意趣盎然。

月初我伤了脚，跑步二人组就改道去海边。

他跃入碧波中去游泳，我坐在长椅上啃亚隆的存在主义。

海风拂动阔大的裙摆，我守着他的手机、车钥匙和毛巾、干衣服，一张长椅仿佛是个小小的家。

他上岸时湿淋淋、笑嘻嘻地朝我跑来，“快，快去车里找找有多少钱！”

我去搜罗钱，他就着低矮的水龙头胡乱冲身，两个人再往海边去——

原来在海里遇到一条打鱼的小船，他跟阿伯说好了要买人家的螃蟹。阿伯向岸边慢慢靠过来，远看小小的螃蟹拎到手里竟然这么大！

于是这天的早餐就是螃蟹：唔，蟹肉的鲜和海水的咸搭配得刚刚好，用不着任何调料，上锅蒸五分钟即食——

这是在家赖床人不可得的巧遇。

再比如上个周末。

想去图书馆好好泡一泡，然后直接出发去击剑。可是狮子中午有国际象棋课，在图书馆可没法上课。

于是全家一起到大会堂图书馆去，途中打包了日料。

在图书馆下面的广场阶梯席地而坐，享用简单又美味的午餐。

咕咕叫的鸽子和沉默的蚂蚁等着与我们分享。

这里一团那里一簇的花枝招展者，是放假欢聚的菲佣，和着音乐起舞、大笑。

圆乎乎的紫荆叶子和线条分明的凤凰木叶子都还那么绿，和风、暖阳，隐隐花香。

吃罢午餐就分兵：豹子和爸爸先上图书馆去，我陪狮子视频连线上起课来。

什么餐馆什么教室，能有这幕天席地的舒适与惬意呢？

这是怕脏、怕晒黑的人无法想像的安排。

豹子爸忽然说：“外面什么都有，多舒服，我们根本不需要大房子。”

我深以为然，又想起十多年前重庆缙云山上的那个清晨。

真好，在这一点上，我们都还和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