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导师(202036)
父亲不是一个亲和的人,即便如今七十有四,依然是个暴脾气。
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似乎全部是严厉的。
不知道当时自己几岁了,听母亲回忆,大概是我3岁多发生的事吧!只记得这是印象里最早的记忆了。父亲回来,抱起我玩,我却哭闹不止,几番哄劝毫无效果。屁股上啪了一下,被放在炕头自个哭去了。母亲说,都是我不懂事,父亲常年在外,难得回家一趟,我还不给面子,活该被打。
再有一个记忆,就是哥哥和我坐父亲的车子去县城。一路上比赛说成语,谁说的多,去了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书,可以奖励喝一碗油茶。我自然比不过哥哥,却也喝到了人生最好吃的油茶,买到了人生第一本属于自己的课外书《好伙伴》。那个珍贵啊!别人不能碰,也不借阅,直到书上每个角落画的什么、每个故事讲的什么全部在我脑子里,才借给好朋友看,还天天催还。
再就是小学四年级,眼睛突然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一周之内两天一换,座位从第五排靠前到第一排,到周五考试时仍然看不清考试题。破天荒,那次期中考试卷子上只有听来的两道题,不及格。一放假,父亲就骑自行车带我去县城检查,回来时就多了一副500度的眼镜。去县城时,我瞌睡的从车子上掉了下来,路人大喊父亲停下车问我怎么回事我不言语。父亲黑着脸驮我回家,一路上不搭理我。
我都做妈妈了,因为单位有事回家晚,父亲凶我不管不顾孩子,二十多岁的我眼泪“唰”地下来了。
然而,父亲留给我印象深的事却成了我一生的印记。
父亲热爱学习,我热爱学习;父亲的作业(部队回来后自修法律)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字迹工整,一色墨水,从不潦草一下,我力求书写美观,怡情养性;父亲勤劳,白色床单手洗如新,我勤快,以“腿勤娃娃人人爱”自我鼓励;父亲敬业,我勤恳,我们都视工作为生命第一重要;父亲为人耿直,待人真诚,我尊重每个人,宽容每一个人,我希望每一个与我相遇的人都能开心、善良。
父亲提笔写大字(村里人将写毛笔字称为“写大字”),我是小书童。腊月二十七八就开始了折纸、裁纸、磨墨、晾晒,一院子对联,红通通,喜洋洋,最简单的动作我却是用心在做助理。
父亲一生节俭,年轻时背着几百斤麻绳从凤翔老家走几十公里到县城卖,放假从宝鸡下火车步行回老家,六十年代遭饥荒一粒米恨不得掰开吃的故事讲了无数遍,讲得儿女不吭声,孙女不接招,还在讲。只有我这个观众,认真听讲,随声应答。现在,也从不打出租,更不会叫滴滴。买菜、购物东西多了让打车他不,去接他不要。勤俭持家,一生品行,传给儿女。
父亲独立。爷爷去世早,父亲由奶奶带大。长子如父的观念根深蒂固,靠自己的工资给二叔娶亲,给三叔定亲、退亲、再定亲、娶亲。如今,退休的父亲依然保持独立自主,逢年过节给红包不要,买衣服不要,买水果批评贵,更不要说赡养费了。老家叔父去世,我替兄妹行情兑礼,父亲非得要还钱于我,我拒绝,父女差点吵起来,我只好让步。
父亲一生行走于铁路沿线。铁轨之间的距离差3毫米他不用尺子测量就可发现。记得学校装修,我目测灯管不平行,干活的人、总务的人都说好着呢!我要求测量,两头间距差3毫米。为此,我还高兴了一把。
电视上播出现如今的铁路工人多么辛苦,抢修、误餐、忍受寒冷炎热。父亲看了看,笑笑说:还是现代社会好啊,有机器代替人工作,想当年我们一年四季抢修,出事几小时接到信号要修好。大家轮流上,膝盖跪在铁轨上硬生生疼,冬天冷夏天热,没有任何设备可以代替人力。炸山开凿隧道,全凭人工测量、计算,谁也难保不出事。父亲说着,陷入了沉思……多年后,父亲说起修襄渝复线时的情景,还满是激动、紧张。家里的证书是父亲一生敬业的证明。
沿着父亲的路,我走得坚实、稳定。把工作干好,才是最主要的。这句话,朴实,却最真实。
父亲一生心有儿女心有他人,父亲是我心里伟大的平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