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等烟雨：关于元青花的几个小问题

在博物馆看展时，假如展品中有元青花瓷器，一般都会郑重地将它陈列在独立展柜中，以示看重。

那么元青花为何如此珍贵？在元朝时它的地位也是如此吗？它何时出现，又何时没落的呢？

以前只有一些粗浅的认识，今天在国图文津堂听了北大考古文博学院秦大树老师的讲座，收获颇多。讲座笔记整理如下。

什么是元青花？

元青花从概念上来说有四个方面的要素，这些要素也将它和其他瓷器区别开来。

第一要素：元青花是以氧化钴为彩料的装饰。

青花瓷与其他瓷器最大的不同，就是表面白地青花的花纹了。常见的古瓷器大多是素面单色，如南青北白等。也有带花纹的器物，例如磁州窑，但它是白地黑花，所用彩料为氧化铁，与元青花区别还是很大的。

磁州窑梅瓶 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南京市博的镇馆之宝，是元青花中的精品。出土于明功臣沐英的墓中。

第二要素：元青花是釉下彩。唐代出土的元青花塔式罐，一度被认为是青花瓷的鼻祖。但后来发现它的彩绘是在釉上，即烧至完成后，在釉面上施彩料，再二次入窑，低温烧制固定。

唐青花塔式罐，因为出土时墓葬已被盗扰，所以这件瓷器的身世尚存争议——可能是花纹太独特让考古学家不得不怀疑。 唐青釉褐绿彩凤鸟纹壶 ，长沙窑花纹也十分精美生动，但也是釉上彩。

第三要素：以毛笔作画。唐代流行的钴蓝彩装饰，主要以彩斑为主。而元青花以瓷面为纸，将中国古代绘画融合到瓷器艺术中。

唐三彩中也有钴蓝彩，但主要以彩斑的形态出现。 唐代黑石号沉船出土的青花盘，花纹较为简单。

青花瓷是从元代开始的吗？

中晚唐时期，河南巩义的黄冶窑就出现了青花瓷器，但正如第一个问题中说明的那样，它与后世的青花瓷并无关系。一方面这些瓷器大多只能称之为钴蓝彩器物， 可以称之为青花的不多；另一方面它们与元青花之间相隔数百年，中间并无联系，所以二者不是传承关系。

为何突然出现元青花？

元朝青花瓷所用的钴料大多进口于西亚中东地区，而在这片地区中至今仍留存了不少元青花瓷器，以大盘子大碗为主。因此景德镇的青花瓷最早可能是为了出口给伊斯兰地区。伊斯兰文化中崇尚天蓝色，因此青花器物很受他们喜爱。

但瓷器烧制过程中，对温度火候的把握要求非常高。对进口钴料不熟悉的景德镇瓷匠们是如何处理它们的呢？我们推测最早可能有波斯匠人的帮助。对本土蓝料了如指掌的波斯匠人，千里迢迢赶到长江中下游地区的瓷都重镇，将核心技术分享给当地匠人。青花瓷出现在元朝或许不是巧合，正是因为蒙古帝国远征欧亚大陆腹地，使得工匠和技术能够抵达遥远的异国。

元青花有哪些种类？

根据使用人群、烧制工艺等，元青花大体可以分为四类，但这类划分不绝对。

一是元朝官方用瓷。以日常器物为主，使用进口材料，釉面亮白，彩色沉着稳定，图案规整精致，常带有人物故事纹，也有少量的五爪龙纹。

汤和墓元青花大罐，明初这些前朝御用精品被用于赏赐功臣。

二是适合中国人审美特别是汉人审美的器物，以查酒花香类器具为主，常见于一只墓葬中。胎体薄俏，釉色泛青，彩料似为国产或混合料，纹饰略草率，图案较为稀朗，以花卉为主。

青花凤首扁壶，首都博物馆藏。

三是主要发现于海外西亚中东地区的瓷器，非洲、东南亚、东亚等地也有少量发现，花纹极具特色，为多层纹饰（多为奇数层），绝不出现人物故事纹，这与伊斯兰教中反对偶像崇拜的观念相符。釉色呈青白色，使用进口彩料，带有较强的藏传佛教或藏地因素，也被称为“西亚型”。

元青地白花缠枝花卉纹菱口盘，不列颠美术馆藏。

四是大量发现于东南亚地区、以小件器物为主的类型，釉质凝厚，略失透，釉色莹亮或呈木色，彩色暗淡，花纹草率简单，多以草叶纹为主。这类青花瓷也被称为“菲律宾类型”。

东南亚的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发现的元青花数量不小，特别是军持、香料罐等小件器比较多。

元青花生产于什么时代？

关于元青花创制时期，学界一般认为是在14世纪前半叶，目前存在的争议是出现在第一个二十五年，还是第二个二十五年。更精确地说是出现在二十年代，还是三十年代。

生产下限一 般认为是元末时期的1352年。

所以元青花生产的时间其实非常短，集中在14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到1352年，不过短短二十年左右。所以留存至今的元青花数量非常少，可能与此相关甚大。

古人喜欢元青花吗？

和今天收藏界宠儿的地位不一样的是，元明之际人们其实并不推崇它。

最早记录元青花的是元末明初的曹昭，他在《格古要论》中说到：“有青花及五色花者，且俗甚矣。”据此可以看出元青花并不受当时士大夫们青睐。直到民国时欧美学者从学术角度上研究元青花，并定年分类，才进一步带动收藏市场的热潮。

注：本文主要根据秦大树老师讲座资料整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