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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杜鹃》(中)

2018-06-02  本文已影响286人  穿心玫瑰
《血杜鹃》(中)

利坐车到了一个小镇,然后转车到昆明,之后去了成都。

利出来的目的是寻找二十年前和他父亲有过私交的女人的子女。当时父亲是一个不知名的施工队工人,在一个连父亲自己都记不清楚是哪里的地方跟一个已经忘记名字的女人做了爱,然后父亲便跟着施工队去了其他地方。二十年来,那女人到底有没有因为那次性交而怀孕?有没有承受着当时封建社会观念的压力把孩子生下来?生了双胞胎的机率是多少?十年后,双胞胎的其中一个杀掉了另一个,并在母亲的配合下喝干了自己兄弟的血?然后那个人安然无恙的在同一个地方生存至今?

大海捞针也不过是这种程度。利完全没有头绪,他甚至根本不敢往深了想,免得自己带给自己的都是绝望的情绪。

不过,父亲是个穷打工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竟然还真有人愿意跟他……而且还有两个。还真佩服父亲勾搭女人的技巧呢。利这么想着,摇摇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也许对于利来说,这三年的时候内找到那个人固然重要,但……

“还是先呼吸下自由的空气吧。”利似乎打算先享受一阵子。毕竟这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能用自己的双脚踩在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从那以后,利在四川开始了搜索。整整两年。

这两年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利过得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两年来,利尝试了他能想到的几乎所有办法,走遍了四川几乎所有的城镇。正如同利和看到这里的你预料的一样,所有这些努力统统都没有作用,甚至连一点可以让他看到希望的线索都没有。

但是利没有放弃。利不可能放弃。因为不活下去,就会失去所有一切。

利说,他曾经追求一样东西,不顾一切,拼了命一般的去追求。当他终于得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却哭笑不得的发现,得到它的过程和前面所有的努力,完全没有关系。

两年后的一天,利在四川绵竹和北川之间的一座叫做孽镜的小镇,与一个女人擦肩而过。

利没有发现异常,但那女人回过了头来。“堂……?”女人看着利的脸,叫出了父亲的名字。利惊愕的回头,他知道自己和父亲长得很像。“你认识……我的父亲?”利的心搅拌着滚烫的血液,激烈的跳动着。这也许就是曾经和父亲有过一夜之情的女人。

“……”“……你……”利还想问,却见女人环顾四周后匆匆走到他身前,把一张硬纸片塞进他的手里。“找我。”她低声留下这两个字,便乘利在看纸上内容的时候,低下头离开了。

这是一张名片。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 叫做易玫,在这座小镇上的某个地方开着一家私人诊所。从名片上能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些了。利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包括她为什么要让他去诊所找他。

事实上,这个女人的确是利要找的人。二十二年前,她只有十五岁,在给工地上的父亲送饭的时候结识了年仅十九岁的堂,之后便坠入爱河。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年龄,在那个身家背景,发生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的。堂在不久后就随着施工队走了,年幼的易玫坚持不愿意打掉孩子,父母和亲戚便果断的翻脸,与其断绝关系,并将她赶出家门。

易玫沦为乞丐,在餐风饮露长达半年后,临产的剧痛终于迫使她走进了医院的大门。所幸在那个时代,大多数人还是没被黄铜色玷污的白纸,医院立刻给她做了接生手术,并成功生下一对双胞胎。后来,好心的护士长给她提供了住处,并让她在医院工作。

易玫靠着医院发的工资很快还清了手术的债务。几年来,易玫已经在医院工作中拥有了医学经验,搭了一趟国营医院的顺风车,靠国家给予的机会考取了医学专科文凭,成为一名内科医生,她的孩子也日渐长大。本身到这里,她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幸福的边缘,就快要将它揽在胸前了。

但是,在她的孩子十岁的时候,发生了一起惨案。一起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惨案。她隐瞒着所有人处理掉了这起惨案中的受害人尸体,但并没有瞒过老奸巨猾的医院院长。院长以此作为要挟,强迫易玫参与医院的“人肉链计划”。

所谓的人肉链计划是院长自娱自乐起的代称,其真实的内幕,就是在止痛药中注入巨量会引起患者上瘾的吗啡。吗啡从罂粟花中提炼而出,是鸦片中的主要成分,在医学上允许微量使用来达到麻醉止痛的作用,但由于过量使用会引起上瘾,国家法律在剂量上给予了严格的限制。医院为了创收,大大增加了止痛药中吗啡的含量,导致患者使用后上瘾,便会再到医院来问诊,到时候医院就狠狠宰他一笔。盈利的部分便用来在当地一个毒枭那里换取更多的吗啡,周而复始。每个病人上瘾后都会成为医院的长期客户,每次都能给医院带来巨额药物费,就如同数条锁住病人们咽喉的铁链,让他们想从中逃脱也不行。

院长的人肉链计划一直持续到前不久。院长寿终就寝,易玫才得以脱身,之后易玫用自己的积蓄在小镇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但她身上还留有大量医院与毒枭勾结的证据,导致毒枭一直把她视为眼中钉,所以毒枭派遣了手下的一帮打手,时刻监视易玫的行踪。如果易玫有打算把这些资料交给警署或者外泄,等待她的结果毫无悬念的是死,很难看的那种。

易玫察觉到了,所以她尽量躲避着监视者的视线,想要在诊所里和那神似堂的男子交谈。但是她还是没有躲过。

利拿到名片后问清楚路,便朝着诊所走去。半路经过一条无人小巷的时候,他便被那群打手拦截了。打手要利交出易玫给他的东西,利见对方人多,便乖乖的把名片拿了出来。而打手们怎么也不肯相信,易玫在街上处心积虑的跟这人接头,只是为了递给他一张名片。利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被打手们当作了蓄意装傻充愣。打手中一个看起来是首领的打电话请教头子。

对毒枭头子来说,易玫手上的证据太致命了,所以有关她的事必须要斩草除根。况且,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小镇,死一个外地人根本无人知晓。

“做了。”简单的命令。

挂断电话。旁边的人问:“土狼,头儿说怎么处理?”被叫做土狼的打手把手机别回腰里,说:“做了。”

利虽然涉世不深,但是这么浅显的意思还是明白的。只见土狼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

大多数毒品的重要成分都来自于植物,诸如罂粟和大麻。而这些植物往往是法律严禁种植的,所以毒枭们把弄来的种子分发给云南缅甸老挝一带的少数民族百姓,让他们替自己种植,付给他们高价报酬。利的父亲在渔和利出生过后便是靠种植罂粟来维持一家的开销。在边境一带,土制的枪支弹药交易也十分猖獗,虽然这和毒品关系不是很大,但作为一个没文化的毒枭头子,总是觉得自己手里有一把枪,会很酷很牛逼。后来,枪也常常作为信任的证明,被奖励给忠诚的部下。土狼手上的土枪也是头子亲自奖赏的,这里一共七个人,只有他配有枪支,这体现了他们的阶级差距。

精通枪械知识的利一眼就看出那把枪是仿国产54式手枪。嘿,五十多年以前的淘汰货,居然还有人用。利轻蔑的笑着。土狼握着仿54式的手刚一抬起,只听一声如同打棒球般清脆的声音,枪口正好被一发子弹打得崩坏。

还有手枪?打手们顺眼看去,发现握着枪的人正是被逼进墙角的利。

“看好了龟孙子,老子的手枪可是最受美国佬喜爱的M9,而且不是你那种山寨货。和你那口径7毫米的破玩意儿不是一个档次。”利的脸上荡漾着猎杀者的微笑,虽然并没有火药燃烧后的硝烟从枪口升起,但利依然模仿电视里的美国牛仔,吹了吹枪口,食指插在扳机里转了一个圈儿。

利从杀死渔之后,就患有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杀死父亲后,这症状更加让他难以入睡。那把锋利的镰刀已经不能再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于是后来,利通过黑市,花了很多钱来购买了一支他现在握在手里的枪,并且随时不离的带在身边。虽然这在他行车的时候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利已经离不开手枪的保护了。在别人杀死自己之前先杀死别人,能达到这一点的工具,是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的。

终于用上了。虽然子弹很贵也很难买到,但总有要用的时候。利得意的想。土狼毫发无损,但自己的枪被对方用枪打掉,利把这七个人全部震慑住了,这正是利想要的效果,因为在黑市子弹几乎比枪本身还要贵,所以利的手枪只有七发子弹。如果六个人看见土狼受伤便全部冲上来,先不说能否应付,就算是把枪里剩余的六发子弹全部用光,也是会让利心疼很久的。

利用手枪指着他们,企图寻找脱身的机会。但这时候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地震!

小镇坐落在绵竹和北川之间,距离汶川非常的近,利和这七个打手也受到了八级大地震的波及,周围的楼房一瞬间土崩瓦解,将他们活活的埋在了下面。所幸,这八个人并没有立刻被倒下的房屋压死。两座房子倒塌时抵触在一起的夹角留下了一点点空间,这也就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被压在废墟下面。虽然事实上这种情况的发生机率很小。

利从昏迷中醒来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眼前漆黑的一片,没有太阳,没有灯光,除了利还紧紧握着的手枪,什么都没有。利醒来后感到有人在摸自己头发。“谁?!”利惊恐的叫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是谁?”利想伸手,但半个身子都被倒下的墙壁压住动弹不得。那只手还在利的头发上探索,利忍受不了这种漆黑与未知的恐惧,抬起右手朝着天空开了一枪,火光瞬间照亮了黑暗,头顶上的瓦砾不断的随着枪响往下落。“你他妈的把手拿开,听到没有?!”利吼道。

那只手颤抖着从利的头上离开了,利终于感到镇静了一点。过了一会儿,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墙下挤出来,然后点起打火机看了一下现在的状况。这个废墟很矮,矮得大家顶多只能坐着,宽度倒还足够,那七个打手全部在这里面。这个废墟散落着箱子,利翻了翻,没找到食物和水,不过倒有很多黄纸和蜡烛,看起来是福寿店的仓库,虽然有些不吉利,但好歹蜡烛可以点亮。利点起几根插在瓦砾中,然后把其他人叫醒。

大家都没受什么重伤,这时候也顾不上打架了。利的自救意识很大程度上占了他被害妄想症的便宜,显得十分丰富。利所说的也无非是我们在电视剧和书里经常看到的,诸如要耐心等待救援,不要乱动,尽量不要说话,以免出汗和分泌唾液导致体内水分流失等。

不知道哪里支出来的一根管子里竟然还滴淌着污水,又脏又臭,利用一个罐子将它接住,然后打算喝掉。几个打手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哪受得了这种东西,虽然口渴难耐,但是都不愿意喝。利无奈耸了耸肩,正准备自己喝下去。

“我也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土狼。利分给他一半。两人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没什么用。而且这根管子的水也仅仅滴了一天,便断流了。

大家不吃不喝,看着地上插着的蜡烛,要点完了再赶紧去重新点一根,就这样过了四天。

正常情况下,人类有7天没有汲取任何水分,就会渴死。而在5-6天的时候,意识会变得模糊不清。在第一天,利和土狼喝了污水,所以稍微还清醒一点,其他人已经只能躺在地上喘气了。利明白,如果再不喝水,大家等不到救援就会全部被渴死。“怎么说呢,虽然我的手枪很高档,子弹也很贵……”利对大家说,“但是那和生命比起来,真的是一钱不值啊。我找到一个能喝到水的办法。”

大家纷纷振作起来,期待着利的办法。烛光下,利的脸庞若明若暗,在鼻梁右侧的阴影中,潜藏着会令任何人都心惊胆寒的死亡微笑。“那办法就是——”随着利的话音,他的手枪顶在了旁边一个最瘦小的打手的额头上。“就是——杀鸡取卵。”在大家都来不及看清的阴影中,如桃花绽开一般的鲜血喷洒在利的身上,利狰狞的看着那个打手死后还瞪着的双眼,笑道:“杀了他,喝干他的血,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利用随身佩戴的小刀割开他的喉咙,温热的液体从里面流出,利贪婪的吮吸着血液。为什么以前没感觉到,血的味道这么鲜美呢?利来不及思考,只是尽快的补充自己身体所需的能量。其他打手都看呆了,虽然他们自诩杀人就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但眼前满脸鲜血的利,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怎么……你怎么……”他们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不可。你是想要大家一起渴死,还是杀死他让自己活下去。”

“……”

“你们也要喝吗?”利的手腕在下巴抹出一道嫣红。

“我……要。”是土狼。“哦,给你。接好别漏了。”利就像递给他一个水杯一样。看得出来,利挺喜欢这个本要杀死自己的家伙。土狼要生存下去的欲望,也并不比利弱。

其他人已经有四天滴水未进,他们在这四天不知道有多后悔当初没有跟他俩一起喝那罐污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纷纷抓住利和土狼的残汤剩饭。一个人的血液,被剩下的七个人完全的瓜分掉。

人体的血液重量占人体重的8%左右,那个最瘦小的家伙大约100来斤,血大概一共有8斤,但是并不是人全部的血液都会从脖子上割的口子那里流出来,而且在场一共有7个人,每人也不过能分到一点,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所以两天过后,也就是地震发生后的第6天,大家又渴了。

“怎么办?”利问大家。

“……杀……”这是气若游丝的他们唯一的答案。

“那这次谁来?”利问。

沉默了少许。

“猜拳吧。”

默认了。

大家围坐到一起。

土狼的枪被利打坏了,导致那把仿54式现在只是个吓唬人的玩具。没有枪杆子就没有政权,他也只能无奈的参与猜拳。

六个人猜拳。结果被命运抛弃的是土狼身边一个黄毛。

“哦。”利的眼神开始变化,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渐渐由难友变成猎物。

“不!!”黄毛大喊一声,突然跳了上来按住利持枪的右手。

利暗道一声糟糕。由于担心被偷袭,利的食指一连七天从未离开过扳机,肌肉已经有些僵硬,被黄毛占了先机。

“妈的……”为了捍卫自己生命而进行的搏斗。其他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纷纷不知所措,仿佛不知道应该帮谁。唯一反应过来的人是坐在利旁边的土狼。土狼拽起黄毛使劲往边上一摔,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想必脊椎或者肋骨已经断了。黄毛还想做最后的抵抗,他抬起头,眼前却是利那恐怖的笑和乌黑的枪口。“胜利者是我,你整个人都将成为我的战利品。”一道亮光闪过,鲜美的血液如同甘露一般抛洒在饥渴的大地上。

“别慌,一个一个来。”大家开始争抢。

“妈的,留点给我!”“你把脖子上的口扩大一点啊!!”

利在两天前已经喝足了血,这时候虽也口渴,但绝没到难以承受的地步。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利没有考虑,也许当他衔着黄毛的脖子,感受到赤色生命的热度时,一切都没有以往那么重要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第八天。

“喂。”有人捅了捅半睡半醒的利。利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个满脸是血的胖子。“借下你的小刀。”那人的脸也莫名的狰狞着。他解释道:“太渴了,我们刚刚又弄死一个,要开喉咙。”

“唉……”火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血色,仿佛是阿鼻地狱的小鬼会餐。利无奈的闭上眼。

在剩下的五个人都兴致勃勃的喝着第三个倒霉蛋的血的时候,头顶出现一线亮光,那是久违的阳光。

救援到了。

暂且不说救援队看到废墟下面五个满脸是血的人正在捧着一个人的脖子喝血,吓成了什么样子。这五个人被救上来后,才明白外面发生的事。

这是一个各方面都不被注意的小镇,救援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加上救援队的第一目标是当地医院,需要从医院获取紧缺的医药物资,如果能救下有医学经验的医生护士也更方便后续的救援工作。第二目标便是市政府等地。虽然是第8天,但还有很多人被埋在下面不知生死。

救出利等五人后,救援队负责人感到有些棘手,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杀人喝血算不算犯了杀人罪,于是便遣人请示上级,期间还是把这五人当作普通灾民看护,毕竟人力实在太缺乏了。

利假装晕迷躺在担架上,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会不会因此被定罪判刑是其次,利最担心的就是那个女人,想来那个叫易玫的女人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没有错了,但那女人是否还有子女,在这次地震后是否还活着?这一切都容不得他休息。于是,利在被救出的几个小时后,便偷偷逃离了临时救援阵地。

“大哥,让我跟你一起!”利回头,跟上来的竟是土狼。“你跟着我干什么?”利问道。

“我从小无母,在头子那里干活主要是为了挣钱买房,养我老爸。但是刚刚得知他也死在地震了,现在没牵挂,也没必要挣那点臭钱。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是我的恩人。”

利嗤笑道:“我杀人喝血只是为了救我自己,救你们是顺带的。要是把他们几个都喝干了还没来救援,我肯定连你一块儿杀了。你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你运气好猜拳没输。”

土狼很坚定的说:“没有如果。你杀了我,我会恨你,但你救了我,我就感激你。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只知道,那会儿要是没有你,我们肯定都死了。”

“所以黄毛按住我的时候,你才帮我?那也算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吧。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救了我啊。”利笑道,最终还是默许了土狼的要求。

利和土狼在满城废墟中艰难的寻找到了易玫的诊所。那儿也正在施展救援工作,只是因为人力实在太缺乏,看得心焦。利和土狼立刻投入救援,在机器和人力的帮助下从下午挖到晚上,期间救出不少人,但就是没看到易玫。

“妈的……”利急躁的骂道。“大哥别急,那婆娘学医的没那么容易死。”土狼说。

“我他妈当然知道……”利定了定神。

挖掘继续。终于,利在废墟中看到了易玫。易玫的诊所还留有些许水源,才没导致她被渴死,只是昏迷过去而已。利松了一口气。

易玫被抬出来后,救援队的队长对利和土狼说:“两位请告诉我姓名,我会通报上级对你们进行表彰。”

利和土狼对视,哭笑不得。最后利化名为“郎鑫”,土狼化名为“苟费”。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将受到救援中心的表彰。

给易玫喝了一点水过后,她醒了过来。“堂……”看着利的脸,这是她醒来过后的的第一句话。利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父亲的情妇,但是接下来的问题……眼看近在咫尺,利却不敢问,怕迎来的是意料之中的失望。

但是,易玫说的第二句话就是:“快……快去救我的孩子……”这句话直接让利的心脏跳动频率翻了一倍。“苟费,我们走!”

根据易玫说的地址,利和土狼来到一座曾经是酒吧的废墟。这座酒吧被旁边倒下来的楼房压住,不过已经被这个区域的救援队挖掘开了,利找到救援队查看了一下,很失望的发现,整个酒吧还有两名员工下落不明,既没有获救也没有确定遇难,其中有一个叫做易灵的,大概就是易玫的儿子了。

但是,人会跑到哪里去呢?利看着蹲在废墟中间的土狼。“对了,大哥,我想起来了,这儿我来过!”土狼说。

“来过又怎样?”“大哥你不知道,这酒吧把附近一栋楼的一楼作为了自己的停车场,专门给客人停车。如果易灵当时正好帮客人停车的话……”利恍然大悟。然后二人到了那边,发现也被其他倒下来的楼掩埋了。“不会错……就是这里!”利的血液开始沸腾,他明白自己已经离他很近了,就快要触手可及了。必须要把他活的救出来!!

利折返回去告诉队长,说那栋楼可能有两个人被困在里面了,要赶快挖掘救援。队长却摇了摇头,告诉利,那栋楼在很久之前就废弃无人居住了,就算有人也只有一楼停车场可能有。而且那栋楼已经停止供水电气,在里面完全找不到一滴水,就算有人也肯定早就被渴死了。

“怎么能……我们必须要救他!”

“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要考虑他人的感受。如果只为了你的亲人,我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救援,而最终又没有救到,反而其他可以救援的人因为时间拖延过长而死去了,别人的亲人不是会更加伤心吗?”队长搬出了将心比心那一套。

“我他妈凭什么要管别人,我的比谁的都重要……”利的咆哮被土狼制止。

“那我们自己找人挖,一定要挖出来。”土狼对利说。

“不行!”队长说,“你们对那栋楼进行挖掘的话,会影响到旁边救援工作的展开,我们现场有维护秩序的警力,不会允许你这么乱来的,失去了亲人可以理解,但你们要镇定,要振作!”

……

省略掉漫长而徒劳的交涉,最终利和土狼回到诊所那边,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了易玫。

他们到的时候,看见易玫正在跟一个护士交谈。

护士问:“你是医生?”

“是的,医大专科。在镇医院工作过。”

“太好了,我们正缺有医务常识的人,请帮助我们进行接下来的救援工作!”

“嗯……但是,我很关心我的孩子……”

“你的亲人,我们救援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援的。失去亲人很痛苦,所以请你也加入我们的行列,来帮助那些在地震中受灾的人们!”

“……好吧……”

“谢谢了,有需要我会通知你的,现在请安心休息吧。”

护士走后,利和土狼走了过来。

“堂……你真的是堂吗?”易玫看见利便问道。

“我不是糖,我也不是盐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救易灵。”利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并把队长的话转述给易玫。

“怎么会……我一定要救易灵!”易玫大声喊。

“我当然知道,我也一定要救他。救援队不肯挖掘那片废墟,我们自己挖太慢不说,他们还不允许,要借助他们的工具,要不被他们禁止……”利还明白不能太招摇,在他们获救那个地方的救援小队还没有发现他们擅自逃跑了,否则的话立刻抓回去就什么都玩完了。

“对了。”利问道,“你刚刚说你在医院工作过?”

“嗯,怎么?”

“……”利在思考,这个大胆而罪恶的计划要不要说出来。

“说吧,只要能救易灵,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易玫恳求道。

“也没那么难,至少不会要你去死之类的,只是……”利的声音渐渐的变低,三人把头埋到一起。利掏出一个透明的药瓶。对于利来说,掌握着一样能瞬间杀死一个城市的人的武器,给予他的安全感远远高于一把手枪,无论这武器他会不会去使用,只要他戴在身上就能安心。而当为了达成他的终极目的必须要使用的时候,他亦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黑苗采集千种毒物汇集提炼而成的毒药,随着血液注射进人体就能让人感染传染病毒,存放得越久毒性发作得就越快,传染的能力也越强。这瓶药从我父亲那儿拿到的时候起码放了一百年,估计染上这病毒一天之内准发作,靠近病毒携带者和发病者的人立马被传染,不管你戴几层口罩都没用。”利低声说。

“你这是……”

“在目前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去帮助救援工作的时候把这个掺进血库里,不需要很多,只要能感染上二十个人就够了。这样一来,输血和护理的救援人员也会被感染上,到他们自己都难保的时候,就不会干扰我们的施救工作了。”

“那么一来,不是其他无辜的人也会被感染上吗?”

“不止是其他无辜的人。一个护士每天就会接触成百上千名伤员,这些伤员会接触别的护士和医生,这样成原子状分裂下去……全镇人都无法幸免。”

“……发病后的结果呢?”

“死。”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怎么能这样!”易玫大喊道,“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如果没有好心的医生和护士,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哪可能活到现在!你这样做会害死这些善良和无辜的人,还有那些失去了亲人正在悲痛的人,不仅如此!他们倒下后搜救工作不能继续进行,你这样等于杀死了整个镇的人!你……”

“喂小声一点!”土狼急忙捂住她的嘴。

利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不想这样,跟全镇的人命比起来,我还更珍惜我这瓶毒药呢。其他方法也想过,但全部都没用,易灵已经困在那里8天了,目前来说最快的解决方法就是这样。你要权衡清楚,你是要救全镇的百姓,还是要救你自己的孩子。他们比起来到底谁更重要。”

“……”易玫无语凝咽。

“想要救他,这就是代价。虽然很残忍,虽然很不愿意,但是你必须这样去做。你不这样做,我也会强迫你这样去做,因为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目的。”利冷峻的说道。

“你……果然是堂的儿子么?”

“哈……果然我和父亲如出一辙么。”利回想起那个吊在自家门前的身影,自嘲的一笑。“不惜一切手段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让自己能够继续以一个生者的姿势活着,父亲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做的啊。”

“传染能力那么强的话,不是连我们也不能幸免吗?”易玫在做最后的抵抗。

“下毒者自然能解毒。不需要戴什么口罩,我们只要在舌头下面压一片生姜即可。”

“……”失去了最后的挡箭牌,易玫的选择也就没有第二个了。

易玫接过了那个小药瓶。

“不错的交易呢。你觉得呢。”利的笑容诡异莫测。

“……易灵,我一定会救你的。”易玫低下头。

“土狼,你快点去叫你的亲戚朋友,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告诉他们防传染的办法。”利说。

土狼一笑:“我哪还有什么朋友,都给你杀光了。”

……

那一夜,利做了一个梦。梦到整座小镇变成了地狱,人们被戳在刀尖上、推进油锅里,惨绝人寰。一个背上写着“泯”字的恶魔看着这一幕喝酒作乐,利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那个恶魔转过身来,利发现他的脸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就是你自己啊,这都是你自己干的,你终究只是个——凡人啊。”惨剧还在继续,成千上万人的血液汇聚成一个人形。“啊……”那个人形竟然也长着和利一样的脸。他张开嘴,上嘴唇还在往下颚滴着血液,“我就是你的罪恶……”人形这样说道。

“我就是你的罪恶……”

并不同于一般噩梦那样在最惊险的地方醒来。这句话在利的梦里重复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易玫便被叫到临时血站负责给伤员输血。

“来,带几片在身上,千万不能弄丢了。”土狼把切好的生姜片分发给利和易玫。

易玫压在舌头下面,跟着护士去了血站。

看着易玫的背影,利对土狼说:“苟费,你说如果我们杀死了全镇人,还能不能得那个表彰?”

土狼说:“郎鑫,当然能。人们只能发现灾难见证的真情,却看不见真情引发的灾难。”

在血站工作的人中,有易玫曾经在医院的同事。

“啊,玫姐,你果然活着!”“易玫,你也来了!”医生和护士们都热情的欢迎她。

易玫强颜欢笑,投入工作中。

因为大家都很熟,彼此也有默契,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了。

当易玫醒过神来,她正拿着混有病毒原体的注射器,面对着一袋血清。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你是要救全镇的百姓,还是要救你自己的孩子。”

“……失去亲人很痛苦,所以请你也加入我们的行列,来帮助那些在地震中受灾的人们!”

“……想要救他,这就是代价。”

“……生!”

“……死。”

易玫无时无刻不动摇着。但是当她想到易灵的脸,想到易灵濒死的情景,便一咬牙,任由性情支配了。

注射器推动着罪恶,把丑陋的人性送进暗红色海洋。当地狱的风暴席卷整个世界,从炼狱焦池中浴火重生,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自由跳动着生命欢快节奏的心脏……

比利想象中的要快。到晚上,天上刚刚显露繁星的时候,便没有人再能阻止他们了。全镇几乎所有的人都染上了这种病毒,他们痛苦的呻吟着倒在路边,再也没有谁还有力气去维持秩序,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利和土狼看到了和他们一起生还的几个打手、在救援易玫的途中救出来的几个伤员。他们为利所救,又为利所杀。

利对土狼说:“其实我刚刚在想,挺可惜的,都是中毒死。不然的话还可以尝尝血。你看,一地都是,多么鲜美。”

“这不是人间,这是地狱……”易玫痛苦的看着随处可见痛不欲生的人们说。

“但只有在地狱里才有你要的天堂。”利面无表情的说。

到了那栋楼的遗址,利和土狼来到一座挖掘机旁。

“开始吧。”利招呼土狼。

土狼从躺在地上的司机身上找出钥匙,钻进驾驶室,熟练的操纵了起来。

人们的哀号伴奏着挖掘机的运作,如流行音乐一般轻松愉快的节奏。

“这个,挖起来的钢筋堆在哪儿?”土狼的声音在步话机里响起。

利环顾四周,发现地上都躺着人。

“就摞在人身上吧,反正过没多久都死了。”

……

随着废墟越来越矮,利感到离目标越来越近。真的炙手可得了。

这是地震后第9天的晚上,他是否还活着?

他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他真的在这里面吗?

挖掘机又挖开一块钢筋,里面出现了两个人。看上去是两个乞丐,偷偷住在废弃危房里。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竟然还活着。易玫赶紧去把他搬开。“谢……谢谢……”在经过利身旁时,他听到乞丐微小的声音。

“哦,先不用谢。说不定过一会儿你就会觉得,死在里面还爽快一点。”利说。

大块的钢筋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土狼从挖掘机上爬下来。下面就靠人力了。三人埋头在废墟瓦砾中。

“啊……”

在搬开一块石头后,利看见一块三角形的夹角,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空间。“如果还活着的话,就是在这里……”利的心里已经这样认定了,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血液仿佛就快要燃烧起来。

“我进去看看。”利习惯性的掏出手枪握住,打算钻进去。

“大哥小心……!”头上一块石头忽然滑落下来,利一惊。土狼眼疾手快的用双手托住了他。

“谢了,兄弟。”利对土狼说。

“你快去吧!”土狼冲利喊道。

落下的石头虽然被土狼托住,但依然挡住了入口。刚刚照射进去的月光再次被遮盖,利的眼前又变得什么都没有了。这种黑暗让他恐惧,对未知的恐惧。他握枪的手颤抖起来。这时候滴滴答答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利竭力喊道:“有没有人还活着?”只听见缓慢的脚步声,这是生还的标志。利似乎也安分了下来,奇怪的不害怕了。仿佛他意识到,自己两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仿佛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还能继续延续下去;仿佛他意识到,这个生还者的体内和自己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其实利应该想到,易灵能在这里活九天,是如何汲取水分的。尤其是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同事。

但是利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他对眼前的一幕十分惊讶。

“噗噜……”清脆的着地声,然后在地上滴溜溜滚动。这是人类的头颅。

随着土狼“嗨”的一声,石头被扔开,月光也再度照射进来。同时,她沾满鲜血的双手也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随着月光映入眼帘的,是和利一样,浑身沾满鲜血,下巴残留着一抹嫣红;而不同的是,雪白的肌肤,空洞的眼神,凌乱的长发——她是一个女孩。利呆呆的看着她,看着这个能令他不惜用全镇十余万条性命去交换的少女。这就是易灵,杀死了自己双胞胎姐姐来向一族的血缘臣服;夺取了同在停车场的同事的生命为己用;现在,她踏着数不清的尸体与血肉浴火重生,在死亡之主的宝座上成为女王,她是个美丽的少女,同时也是和利一样,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彰显着人性的恶魔。

她仰头看着眼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利,左手从他肩上滑落,取而代之的是头靠向利的肩膀。“哥……”一脉相通的血液找到共鸣,互相抚慰一般的散去了炙热。利已经好久没有拥有过这份平静了。

“哥……我活下来了。”

待续~~~~~

作者:花瓣雨anb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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