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美女致秦岭大熊猫“娇娇”的悼亡诗

致娇娇

徐铭

一、出生

娇娇，

你不知道我，我却深爱你，

最深刻的爱情无非如此。

你生在竹子开花时的死季。

自以为是的小学生，我，

以为可以做你家族的保护者，

不自量力的人类呀，

快快掩藏无知吧。

你那美丽的妈妈最终逃出生天，

在私密的洞穴里等待天使的降临，

死亡季里的新生命。

第一声啼哭，两个孩子，

你是其中的幸运儿，

妈妈抱起的是未来，是强者。

二、成长

娇娇，

你被捧在手心里搂在怀抱中。

温热的母乳散发竹香入口纯清。

你被放在树梢，与喜鹊同枝。

严格的母教使你如鹰长了翅膀，

升到高处，躲避危险。

青山如奔虎，白云似飞龙，

竹林间觅食的妈妈回首仰望。

当妈妈再次仰望女儿的时候，

你已长成少女的身量，

肥硕圆大的身子，一步一摇，步步留恋，

离开妈妈的领地，幼年长大的地方。

沿着雪融清流走向他乡，

在山泉边梳理容妆。

三、爱情

娇娇，

可爱的胖姑娘，

黑一点，白一点，

诚然是美丽的化身青春的代言。

嗅到异性的味道。

荷尔蒙点燃漫山战火，

健壮的少年发动群殴，

争相爬到树上与美人同卧。

你在树梢上沐浴春光。

挑选最强壮的做你的情郎。

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

幸福。

人类的爱情可以伪装，

在动物面前羞愧去吧。

四、家庭

娇娇，

秦岭的主人，大山的王者，

荒野的生灵，竹林的隐士，

躲避伐木人，寻找僻静的产房。

花草水涧青竹石洞。

绿叶染黄镶上金边，

骄阳渐远，秋风乍动，

尖嘴爱叫的邻舍传递着生命的喜讯。

脱落的胞衣抱起的骨肉，

手掌上的宝贝寸指之长，

轻如鸿毛重比泰山。

老大虎子、老二希望，

家族的血脉得已传承，

小三、小四、还有小五。

五、噩运

娇娇，

第六次做了妈妈，

人类的黑手伸进她的家，

从此神秘消失。

女儿希望回家省亲，

悲怆哀号惊动弟兄，

虎子想到人类的笼子，

曾经禁锢他的冰冷铁囚。

秦岭没了主人，

儿女没了妈妈，

娇娇何在？

小六死了，在喂食的铁盆前，

从未育儿失败的娇娇失败了，

败在人类的面前。

六、晚年

娇娇，

成了人类的囚徒，

出卖色相，换来食物。

大山、竹林、儿女从此只在梦中见。

水泥房舍冷过岩石，

涂抹过的墙壁寸草不生。

精灵的神采随风而逝，

王者的尊严荡然无存。

爱情、亲情、友情，

一夜之间坠入地狱。

覆灭在人类虚伪的关怀中。

没有生命，只剩呼吸。

没有生命的呼吸只为盼望，

盼地动山摇，山崩水啸，趁机逃出囚笼重返家乡。

七、尾声

娇娇，

我爱，有人在找你。

因为还有真心爱你的人。

人，有几个良心未泯。

譬如我，

得知你的不幸我想去寻你，

也确实寻过你，听说，

某某动物园的青青酷似。

我恨，来得太迟，

迟到不可挽回，迟到不可原谅。

毕竟十几年的光阴你孤独度过。

远方的知情者，告诉我，

“娇娇死了！”

“享年三十一，被囚十四年！”

我哭，追问：

“希望呢？”

“恐怕也死了！”

（完）

娇娇，家住秦岭，人类近距离观察的第一只雌性大熊猫，约生于1985年，1989年春天交配成功，当年生下儿子虎子，虎子因此成为第一只从出生就被人类近距离观测成长的野生大熊猫。随后，娇娇依次生下希望、小三、小四、小五以及小六。大约在2002年，大熊猫娇娇与小六神秘失踪。多年以来爱心人士不间断努力寻找，传来让人心酸的消息。

最可信版本：2002年夏天，当地想发展旅游业，让游客观赏大熊猫。可看到大熊猫需要耐心（即便是冬天，最多也只能一周），而游客大多没有这样的耐心，于是，林业局工作人员抓来娇娇和她才生第六个小崽“当差”。一直跟踪观测娇娇家族的科研人员向国家林业局反映这个问题，强烈要求把娇娇放回去，得到的答复却是娇娇太老了，放归有生命危险，小崽太小了也不能放归。野生动物保护者认为这是打着保护熊猫的旗号满足自己的贪欲——同时看到熊猫母子是一件稀罕事，媒体报道后就会增长当地旅游收入。曾经为人类研究活体野生大熊猫科研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娇娇就这样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乡，被更名青青，她的“小六”很快被人工养死，她也开始了漫长的“打工”岁月，终其后半生，被囚于铁笼，再无生育，孤独终老，2016年于陕西楼观台去世。

（选编自首届大熊猫保护周“全球熊猫情书挑战赛”征文，作者观点不代表主办方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