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和雪（四十六）

第三天晚上文刀和叶清准时在“岛爷”的店里出现，“岛爷”向文刀投来“又来啦”的目光，文刀点头示意，领着叶清进了店。叶清的打扮还是与众不同，像是个艺术家，身形也愈发消瘦，文刀看着他说，又瘦了？叶清说，国外的东西不合胃口，吃得少。不过这样也好，跟以前不一样也就没什么人认得出我来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媒体有多烦人。文刀笑说，这一趟你还真成了网红了？叶清说，是啊，抛头露面就会有一些麻烦。本来可染也是想来的，你也知道，认识她的人太多了，不方便在这里吃饭。文刀感觉有一丝光亮刺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好受了一些，点点头说，毕竟是公众人物了。然后顿了几秒，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俩这一趟之后是不是就假戏真做了？叶清绷着脸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轻松地说，走之前就知道你担心这个问题，不存在的，我和她就是合作赚钱。其实也是她帮我居多吧，当时包装公司找上我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她气质太出挑了，因为太缺钱了，没有办法只好找她帮忙。谁成想我发的那些信息倒成了你们分手的导火索。。。文刀挥挥手打断他说，不提这个，怎么说呢，祸兮福所倚吧，这让我们之间的问题可以暴露的更快更直接一些，过去就过去了。你俩现在回来是什么打算？休整之后再上路？叶清耸耸肩说，我现在算是重新经济自由，她也就不再肯帮我，不玩了。文刀说，她还是这副性格呢。听这话，她金盆洗手，你打算换个女朋友继续？叶清说，我倒是想，陆可染这样的可不好找，我们这对网红，核心是人，人设就是独立女性和恩爱情侣，换人就不灵了。而且也没人能抵得上她吧。叶清戏谑说，记得你曾经说过孟栖迟是一声真爱呢，现在就变成没人能抵得上陆可染了？文刀解释说，不一样的，这只是对她评价高一些而已，她气质好适合这一行。但总的来说是比不上我家孟栖迟的。文刀问，那孟栖迟什么气质。叶清笑说，当然是做老婆的最佳人选啦，灵魂伴侣。文刀说，那你知道她远嫁波兰的事么？叶清点点头。文刀说，那你后悔么？叶清低着头仔细想了想说，不后悔，只是有点遗憾吧。毕竟那是唯一一个我动过真感情的女人。我从朋友圈看到她的婚礼，心里不是滋味呐，不过还是跟她发了很多祝福的消息，她都没有回我。可能我伤她太深了吧。文刀听完不再说话，他在想如果文刀知道自己和孟栖迟的关系会是什么反应，又或者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没有说，因为自己崇尚Open Relationship（开放性关系）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叶清忽然打断他的思绪说，陆可染其实还是在乎你的。文刀抬起头看着叶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叶清接着又说，只是有时候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吧，你也别太在意。文刀点点头说，we are done。即使知道她的在乎也回不到以前，不过还是谢谢你，心里多少会好受一些。尽管我早就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了，男人嘛，认清自己，认清现实才重要。叶清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觉得陆可染不懂你，也可以说是懒得去懂你吧，她能体会到你的种种情绪，可在她看来，这是一段感情里面最无聊最简单的问题，寄希望于你能自己处理好。她不适合你。文刀说，大概是吧。叶清说，你也别灰心，我这次出门遇到好多洋妹妹，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文刀说，别，这方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现在就想着遇到一个合适的姑娘，花里胡哨的玩意我接受不了。叶清撇撇嘴，这怎么能是花里胡哨的玩意呢，你别看表面上是生活作风不检点，但这其实是灵肉分离的表现罢了，核心还是信任和坦诚。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能接受开放性关系的恋爱。文刀无奈地说，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啊，说不定会被男德女德班的教授们拉出去枪毙俩小时的。叶清摊了摊手，塌下腰盯着文刀，缓缓说，我想，除了那些看破红尘六根清净真正能忍住的，其实大家内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吧，只是被原来的道德和传统压制着，或者说比较虚伪罢了。人的观念应该进步。文刀突然心里发虚，心跳较快，像是万兽奔腾，轰隆隆的声音在身体回荡，沉默不语，不敢看叶清的眼睛。叶清也不说话像是入定一般，眼神涣散又忽然聚拢，说，灵肉分离，身体是自由的，是我欲望的载体，可精神是排他的，就目前为止，我真正爱过的就只有孟栖迟一个人。叶清说这句话的时候，文刀感觉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胸口，喘不过气来，他从叶清的眼神里看到了清澈和坦诚，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相信叶清多次跟他说过的孟栖迟是他一生真爱这句话。可这一番高论也把他推进一个纠结的漩涡，爱该当是浓郁到灵肉合一，还是神圣到灵肉分离？他为自己的不坦荡感到惭愧，头也越发隐隐作痛起来。

俩人分开之后，文刀想跟孟栖迟聊聊，编辑了一大段话，最后还是删了，发了一句简单的问候过去：别太累着自己，心情要保持愉快呀。不一会收到来自孟栖迟的简短回信：你也是，么么哒。

在那之后，叶清表示想要把欧洲之行攒下来的钱做些投资，也算是有个稳定的收入，让文刀帮着留意一些，他自己也在这方面投了很多心思。不过他和陆可染的微博还是处在活跃状态里，与之前不同的是，照片里不再有陆可染的身影，然而那些缺少了陆可染的照片，忽然变得索然无味黯淡无光，仿佛丢掉了灵魂，他的关注度渐渐回落，最后一次登上热搜榜的标题是“网传陆可染分手”，人们纷纷表示不再相信爱情。他说的没错，陆可染这个人以及她与他之间的情侣关系才是这对网红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