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闲文!傅申1980。默言集见微知著

一切都会好的

2022-06-12  本文已影响0人  领导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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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小苏出生在X市偏远的一个农村家庭。父亲是个老兵,和隔壁李威的父亲是战友,他们年轻的时候加入了张作霖的部队,曾经参加过二次直奉战争,在一次战斗中险些丧命。当时村里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家里还保留着那时收到的阵亡通知书。后来父亲返回了家乡,娶了母亲,然后有了她,母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长得不算漂亮,总是沉默寡言。

不知道为什么,父母感情一直很冷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父母对她一直都漠不关心,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小苏和李威是邻居,由于他们的父亲是战友,在军阀混战中一起上过战场,因此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小苏9岁那年,爷爷奶奶先后离开后,她的父母连最基本的交流也没有了,家里每天都是一片死寂。

李威与小苏同岁,他的父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小苏很喜欢到他家里玩,玩到很晚才回家。她喜欢他家里的那种感觉,她一直都认为那才应该是一个“家”。

小苏开始喜欢静走,就是一直安静地走,仿佛要去到天的尽头。踢着路边的石子,闻着扑面的风,就像是在梦中,脑袋什么也不用去想,一切都那么惬意。她总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不想醒来。小苏喜欢这种感觉,现实中的世界离她那么远,她够不到。想要的一切都在这走着的路上,在梦中。需要她慢慢地走,去体验,去幻想。

李威也总是跟在小苏的身后,小苏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可她觉得李威或许不是这样的,他不需要去幻想,小苏幻想的东西他都有。他能来仅仅只是担心自己,她能读懂他眼睛里的小心翼翼,那种心疼与怜惜。

那一天,小苏像往常一样静走。一个慌乱的声音惊醒了她,那是一个女孩,她在夕阳下向他们招手,显得非常焦急与不安。两人跑过去,小苏认出了她,是隔壁村甲长的女儿王艳,她的脚下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脸上泛青,口中泛起白沫。王艳告诉两人男人中了蛇毒,让他们帮忙将他抬回村子救治。

李威立即和王艳一道架起他,向着那个村子跑去,小苏跟在后面帮不上什么忙。跟了一会告诉他们自己先去找个大夫过来,李威有些不放心,他回头叮嘱她千万小心。小苏点了点头,向着自己的村子跑去。

快到村子的时候,小苏的脑袋慌乱起来,才发觉村子里哪来的大夫,她站在丁字路口一时无措起来。去乡里太远了,看那男人的样子,情况似乎很危急。她猛然想起村里的兽医老头,她亲眼看过那兽医给一头牛治过蛇毒,那头牛活了下来。想到这里,她向着那个兽医的家里跑去。

兽医听小苏说完,惊掉了下巴,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跟她走了。小苏带着兽医来到了王艳的家里。兽医哆哆嗦嗦地配好了药喂了下去,然后告诉大家他应该中了五步蛇的毒,中毒不是太深,如果明天早上他能醒过来就没事了,他能做的也就这些。

沉默了一会,小苏觉得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便拉着李威准备离开。一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看了看天色,提出送他们回去,他也带着一个小女孩,年龄和小苏差不多。

他将小女孩送到家后,带着小苏和李威就要离开,那个小女孩跟了出来。无奈的男人只得带着她一起走,路上小女孩告诉小苏,她叫刘英,男人叫李精忠,她跟出来是因为害怕他们担心这个叫李精忠的男人。她告诉小苏李精忠是一个教书先生,更是一个好人。

一路上李精忠极少说话。刘英牵着小苏的手,让她不要害怕,白天和黑夜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有时候她为了找吃的,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出来抓鱼虾。她不知道的是,小苏害怕黑夜却并不是害怕黑夜里藏着的什么危险,而是黑夜里她必须要回家,她只是畏惧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刚到村里便碰见了出来寻找的李威父母,李精忠简单将两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的担心逐渐消散了,他们送走了刘英他们,告诉小苏和李威,下次回家别太晚了,大人会担心。小苏没有看见自己父母,有些失落,回到家后,母亲已经休息了,父亲房间还亮着灯。他们仿佛将她遗忘了,她低着头默默流泪,心中如针扎一般。

小苏看父亲房间还亮着灯,便悄悄躲在他的门口,她看见父亲床上放着一个铁盒子,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小苏踮起脚目光顺着他的肩膀投过去,是张合影,父亲穿着一身长袍马褂开心的微笑,他的旁边是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女孩,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旗袍,手中拿着一本书,对着镜头开怀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照片上的父亲年轻帅气,女孩长相秀美,一双大眼睛清澈纯粹,小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心里充满疑惑。

小苏10岁的时候,她救的那个男人程好和李精忠一起来到她们村里。那段时间,他们总是穿行在附近的村庄,向大家述说一些抗日救国,知识强国的道理,让想要学习知识的孩子去他们那里读书。当过兵的父亲似乎很同意他们的观点,同意将小苏送去上学。

学堂是在邻村,是一个祠堂改建而成。他们并没有招到多少学生,大家连肚子都吃不饱,根本没钱来交学费,后来他们索性不收费,依然没有人来,毕竟10来岁的孩子已经可以为家里做不少事了。一起来到学堂的也就几个人,小苏、李威、刘英和王艳成了他们的第一批学生。

他们教的东西与其他公立学校教的很不一样,他们极少教四书五经和八股文,而是教授算数、地理、历史、作文、科学,甚至还有画图、唱歌和手工。他们也会结合战时的情势教授一些时事、抗战歌咏及军器常识。

一个假日,小苏刚放学回家,父亲告诉她明天别出去了,明日他和李威父亲带他们去刚认识的朋友家做客。小苏有些激动,这样的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们很早就出发了,一路上小苏和李威一直蹦蹦跳跳走在前边,父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还特意换上了崭新的白色衬衫,刮了胡子。

到达目的地后,小苏才发现那个人是一个猎户,就在刘英的隔壁。猎户的家有些陈旧,显得破败。他的妻子是个哑巴,眼睛却很亮,他们热情的打招呼。一个7、8岁的小男孩害羞地倚在门框上,他的目光充满机警,发现小苏的时候,他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个猎户忠厚老实,不知为什么显得拘谨,甚至有些手忙脚乱。而她的哑巴妻子却表现的落落大方,她仿佛一直都在安抚着有些无措的丈夫。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旗袍,有种清素高雅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她那漆黑的大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明灯,小苏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趁着猎户夫妻生火做饭的时候,父亲拉着那小男孩走过来,让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他叫小蔡,今年8岁。父亲让他带小苏和李威四处看看,小蔡看了看他的母亲后,便带着两人走了出去。他们来到隔壁刘英的家里,刘英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见到小苏非常高兴。旁边的小蔡一头雾水,他对于他们的相识有些吃惊。

午饭还算丰盛,特别是兔子肉香气扑鼻。父亲指着小苏告诉大家,女儿一直缠着自己想要出来玩,他也没什么朋友,便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猎户尴尬地笑笑,他认为小孩子就应该是这样。他们极少动筷,大部分都进入了三个小孩的肚子里。

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他们家的生活,小苏感觉到父亲的眼神一直都停在那个哑巴女人的身上。猎户似乎格外紧张,他总是耐心回答着小苏父亲的问题,显得卑微。那个哑巴女人一直紧紧的握着猎户粗糙的大手,一脸的微笑,可小苏一直都能感觉她的目光总是投在自己身上。

小苏看着这对夫妻,他们的一切仿佛格格不入,就像自己父母一样,可是这里到处都洒满了阳光。她可以看见那个黝黑的猎户在妻子面前的柔情,看一眼就能感觉得到,像水一样的柔情。而哑巴女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对猎户的疼爱与怜惜。她突然好想自己的父母也能这样,家里所有的坚冰都能被融化。

看着大人们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3人便又来到刘英的家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呼唤着他们的名字,显然他们准备离开了。

小苏跟着父亲走上了回家的路,她父亲不时地回头张望,显得忧心忡忡。

小苏猛然想起父亲珍藏在盒子里的那张照片,那里面的那个扎着蝴蝶结的年轻女孩,和刚才的那个哑巴女人长的很像,只是年龄大了许多。

回到家里,小苏母亲还没有回来。她询问父亲那位哑巴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父亲有些吃惊,显然他并不知道小苏见过那张照片,可是看她的神色他也猜出来了,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李威的父亲告诉小苏,那个哑巴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她原来是可以说话的。她和小苏父亲是同学,两人都深爱对方。毕业后小苏父亲当了兵,承诺她复员后就娶她,后来小苏父亲上了战场。战斗异常惨烈,看着曾经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小苏父亲带着剩下的战友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巨大的气浪将他掀飞。

阵亡通知书发下来的那天,那个女孩哀伤的哭泣声充斥在整个村子。后来她喝下农药,命被救了下来,却再也无法说话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赤着脚漫山遍野地寻找,谁也不知道她在找些什么。有一天,那个女孩失踪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后来一个猎户带着她返回家里,原来女孩一人跑向大山,体力耗尽晕倒在山脚下,被猎户救下。猎户是一个单身的男人,村里人风言风语地传,只怕女子早已失了清白。女孩的父母当时正在为小儿子操办婚礼,担心这些影响小儿子的婚姻,便将女孩草草嫁给了那个猎户。

小苏父亲被战友救了下来,在部队医院治疗了大半年才逐渐恢复,他返回家乡的时候一切都物是人非。

李威的父亲说到这里,停了很久,他将头枕在椅背上,目光有些迷茫。小苏父亲留下一封信,想要离开,可不忍小苏爷爷奶奶晚景凄凉,后来在他们的怂恿下娶了同村的母亲。

有了小苏后,她父亲一直还在调查那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一次和小苏母亲的争吵中,小苏母亲承认是她让那个疯癫的女孩去山里的,也是她出主意让女孩嫁给猎户的。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苏心里有些慌乱,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母亲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信可也不敢去问,她怕这些都是真的。

小苏11岁的时候,小蔡也来到了学校,可是他看小苏的目光格外冰冷,带着一股恨意。刘英告诉小苏她经常看见她的父亲,他似乎很喜欢去找小蔡的父母聊天,然后那个哑巴女人总是哭。小蔡对小苏的恨意变得越来越明显,他开始旷课,返回学校的时候也总是恨恨地看着她。

没过多久,几个小痞子突然将小苏与李威堵在路口,为首的是王艳的弟弟王超。他恶狠狠地一挥手,四个小痞子顿时将李威摁在地上。王超嬉皮笑脸地上下打量小苏,露出邪笑。他告诉小苏他也是受人所托,要怪就怪那个人。他照着李威的后背踢了一脚,回头对小苏说。“你这么漂亮,老子还真舍不得打你。”说完扬长而去。

小苏拉起李威,他的脸上都是黄土。他对着王超的背影大声咒骂,王超回头追了过来,李威拉着小苏飞快地跑进了村子里。

自那天开始,每到星期五的放学,他们总是等候在村子的路口。依然对着李威拳打脚踢,小苏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对着李威她还是憋在了心里,只是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那个星期五,天气异常闷热。小苏小心翼翼地跟着李威慢慢向回走,路上似乎很安静,微风扫起细灰扑在脸上,热气拂面。他们还是从路边的林子里闪了出来。两人慢慢向后退,小苏看见了小蔡,他正恶狠狠地盯着她。王超带着几个痞子冲了上来,将李威摁在地上。

小蔡迎着小苏惊恐的目光走了上来,眼神里的怒火似乎想要将她焚烧。小苏小步地后退,声音有些颤抖。“我就知道是你!”

小蔡冲上来猛地一推,小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书包顺着胳臂的挥舞掉在地上,书本散了一地,被风一吹“哗哗”作响。他蹲在小苏面前,拽着她的衣领。“告诉你爹,以后不要再踏入我家半步,不然......”他捡起一旁的练习本,奋力一扯,练习本瞬间被扯成两半。

李威拼命想要仰头看看这边的情况,却被他们一遍又一遍按进了土里。“欺负女孩算什么男子汉!”,他挣扎着咆哮起来。他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臂,却被他们压的更紧。他像是被逼上绝路的野兽,终于发出了低沉地怒吼。“小蔡!你个王八蛋!”

望着他们渐渐离去,恐惧将小苏紧紧包裹起来。李威过来扶起她,他耐心地帮小苏拍打身上的尘土,将书本捡起来装进了书包。“走吧!”他拉着小苏的手,她挣开了。

李威看着她,有些吃惊,他安慰她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般见识,那样的人迟早会被关进牢里去。小苏默默地看着小蔡远离的背影,心中却隐隐作痛。

那天刚好是假日,小苏便和刘英、李威、小蔡来到乡里,为了给老师程好过生日,李威和小蔡去采购礼品,小苏和刘英去挑选蛋糕。还没有进入蛋糕店便被王超和几个小痞子围在了中央,他们坏笑着朝她们的身上靠,手不停地向她们身上乱摸。关键时刻李威和小蔡赶了过来,王超似乎并不害怕,依旧向她们的身上摸。突然一声哨响,两个警察拿着警棍跑了过来,王超他们才一哄而散。

暑假的时候,家里依然是空无一人。小苏百无聊赖地走出家门,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很远,抬起头来才发现离那猎户的村子已经很近了。她慢慢走近那个地方,她非常想去看看那一家人。远远地她看见那个哑巴正在看着小蔡写字,他们的脸上都挂满幸福,那种能看得见的欢乐就像一股暖流击在她的心坎。

小苏看了好久,多么渴望自己的父母也像那样。她有些难过,低头匆匆离去,却在村口碰见了刘英。她看到小苏的脸色,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小苏有些慌乱,她想了一会,请她帮着叫一下小蔡,她在旁边的一处坡地等他。刘英看了她一会,没有多问便点头答应了。

小苏将身体靠在一颗白杨树后,望着蔚蓝的天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小蔡看见小苏的时候有些吃惊,他扭头看了看小苏的背后。小苏告诉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连父母都不知道。小蔡冷笑一声反问她是不是来报仇的,小苏坐在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告诉他自己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小苏述说了一个凄美的故事:男孩和女孩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他们男才女貌,是大家公认的一对。高中毕业后,男孩去当兵,临走的时候承诺女孩,复员回来后就娶她,女孩告诉男孩她一定等他回来。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了,男孩上了战场。在一次战斗中,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不愿苟活的男孩带着剩下的战友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一颗炮弹在他们身边炸开。

女孩苦苦地等着男孩归来,知道男孩上了前线,女孩终日提心吊胆。终于,男孩的阵亡通知书发了下来,女孩崩溃了。伤心欲绝的女孩喝下了农药,被村人救了下来,却变得疯疯癫癫,有一天女孩不见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一个猎户进山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女孩,他将女孩抱回家里,精心照料。女孩父母担心已经疯了的女孩影响小儿子的婚事,见猎户忠厚老实,年纪也合适,便将女孩嫁给了那个猎户。

男孩被战友救了出来,经过大半年的治疗,他得到了三等功勋章和复员的通知。他一刻也没有停留,赶回家乡,然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知道女孩已经嫁作人妻,万念俱灰。他留下书信,准备离开。可年迈的父母苦苦相求,男孩是家中独子,实在不愿父母晚景凄凉,便在父母的哀求之下娶了妻子。

小苏停了一会,想起了自己的家庭,忽然间强烈的酸楚从鼻腔里一下涌了出来,全不给她半点抗拒与逃避的机会,猛然间她感觉全身很冷很木,她第一次将这么多年来的孤独与无助倾述出来。

小蔡一直都在静静地听,仿佛也沉浸进了小苏的世界里。“你的母亲是个哑巴,可我的父母明明都能说话,自我记事起,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他们的目光都是冷的,在那里我感觉到的一直都是彻骨的寒冷,每次回到家里就像回到了地狱。”。

小苏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秋风中的落叶,自己都不知道要飘到什么地方去。她渴望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中闪过,她伸出双手朝着它们抓去,可她什么都抓不到。她抱住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无间地狱。“我看着你的父母那么恩爱,我是多么的羡慕,你知道吗?你的家里到处洒满了阳光,而我的家里到处都是冰凉。”

李威突然从身后冲了出来,他一拳打在小蔡脸上,小蔡跌坐在地上,一脸的冷漠。李威轻轻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他。”他想要冲上去踢小蔡,小苏拽住他的手,就是不放开。“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互相折磨吗?不!他们所折磨的一直都是我啊!现在连你也折磨我!我这样的人,一出生就一无所有,我唯一还剩下的,就是本不该有的这条命,如果你们这也想拿去,就请拿走吧!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要装着什么都有的样子。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出生?”

小苏在李威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返回了家,家里依然空无一人,她坐在门槛上将头扎进膝盖里,李威陪着她坐了很久。

小苏14岁生日的那天,她和李威来到乡里购买一些物品,离开的时候在街头看见小蔡随着猎户蹲在街头,面前堆着一些野货,他似乎看见了两人,将头低了下去,小苏假装没有看见,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太阳仿佛想要将大地烤焦,微风带起滚滚热浪扑面袭来,路上没有行人,静的可怕。两人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赶回家中,后面响起口哨声,小苏扭头一看,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只见王超带着5个小痞子嬉笑着向两人跑来,李威拉起小苏奔跑起来。

在一处沟渠边他们追上了两人,李威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还是被狠揍了一顿。王超揪起小苏的衣领向着那片小树林拖去,李威也被他们几个拖了过去。小苏惊恐到了极点,拼命捶打着王超,王超一拳打在她的头上,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好半天才恢复了视觉。

王超将小苏绑在一颗树上,在她凄厉的惨叫声中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李威看到了小苏的情况,他发疯似的从小痞子手里挣脱,怒吼着向王超逼来,却被一棍子打在眼睛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就像地狱里的厉鬼,3个小痞子再次将他按在地上。两个小痞子站在王超的背后,一脸淫笑地望着小苏。

衬衫终于被扯开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抹胸。王超将那张狰狞的脸探进了小苏的胸口,小苏心如死灰,泪水与尖叫显得如此不堪。

突然王超将头扭了回去,手上也停止了撕扯。小蔡来了,他顺着沟渠一步一步向前走,目光在他们身上不停地来回游走。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空气仿佛静止了,人们都在互相凝视。

小蔡终于将目光投在了小苏的身上,四目相对。小苏将惊恐刻在脸上,更多的却是哀求。现在这种时候,小蔡就像是一个法官,人们都在等待着他的审判。小苏目光一直跟着他,即将走出视线的时候,他走得异常缓慢,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她的心尖上。小蔡的目光非常冷漠,如无法融化的坚冰。他还是慢慢走出了大家的视线,将小苏再次带回了地狱里。

在小苏最绝望的时候,她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好像什么正在敲打着坚硬的地面。她睁开眼睛,看见小蔡拖着一根木棍走了过来,异常坚决。他在王超的怒骂声中一棍子将他打倒在地,和另外两个小痞子纠缠在一起。

李威也挣脱出来参与了进来,但还是被他们打的遍体鳞伤,小苏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她尖叫着看见王超操起背后的匕首向着小蔡刺了下去,小蔡却一脸平静地望着蔚蓝的天空,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

匕首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一个年长的痞子强硬地握住了王超的手臂。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蔡和李威,带着王超离开了。

李威蹒跚地跑过来替小苏解开绳索,小蔡已经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准备离开。小苏叫住了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过后,小苏总是做一些不好的噩梦,整天都被恐惧包围。

就在快要开学的前些天,在村里一些人的议论里,小苏知道了刘英和王超订婚的事,她非常震惊。刘英也才14岁,却和一个流氓定了婚,她决定约上李威前去看看刘英。

刘英的脸上又挂满了悲伤,她只是默默流泪。李威的愤怒表现在脸上,他询问刘英是不是被王超逼的,刘英摇摇头没有说话。两人看着她家里的一切,心情非常复杂。后来刘英告诉他们,李精忠高考落榜了,却失手打伤了甲长,被抓进了警察局,她实在没有办法才选择这条路。

离开的时候,王艳正蹲在路口流泪,一个油腻的大叔正在旁边安慰。从他们的谈话中小苏听出来,原来王艳一直都在路旁等着心爱的人能回来。她脸色苍白,如墨的长发披在暗红的旗袍上,显得有些绝望。她告诉小苏,他们的老师程好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苏16岁那年,在李威父亲的建议下小苏和李威报考了师范学校。刘英被市歌舞团看中,破格招收了她,据说还要保送她去省文工团学习两年,生活仿佛一下子好了起来。

有一天,刘英找到小苏和李威,她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要和王超结婚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告诉两人她去省城学习两年的时间,奶奶没有人照顾,她奶奶也一直希望她能嫁给王超,奶奶也背着刘英将结婚的日子定了下来。

刘英希望两人能去参加她的婚礼,她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或许能请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吧。

李威有些奇怪,他问刘英奶奶不是一直有李精忠照顾的么。刘英苦涩地一笑,她告诉两人李精忠正准备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她悲伤地告诉小苏,她命不好,她已经认命了。

小苏和李威还是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们只是向刘英敬了酒,甚至都没有正眼看王超一眼。在宾朋满座的院落里,小苏看见了王艳,她抱着一个婴儿,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婴儿,目光有些呆滞。

李精忠就是在那一天离开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师范学校的生活依然平淡无味,只是在小苏18岁的时候,李威终于向她表达了爱意。她望着显得非常紧张的他,有些感动。小苏告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意,一直都明白。

李威抬头望着小苏,询问她同意做他女朋友吗,她微笑着点头,李威将她揽入怀中,咯咯地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苏重新对生活充满了向往,她有了李威,虽然这个木讷腼腆的大男孩总是很笨。她讲笑话给他听,他总是坐在小苏身边牵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全是她。小苏怒视他的时候他才假装听懂了,漫不经心地笑。小苏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呢喃。“你怎么这么笨呢。”,可她还是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笨男孩,义无反顾。

一天傍晚,小苏在乡里约好的地方等李威。一个人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她以为是李威,没有拒绝,后来那人将她向着一处黑暗小道抱去,小苏感觉不对,扭头便看见了王超那张恶心的脸。她奋力挣扎,开始喊叫。李威正好赶到,他一脚将王超踢倒在地上,李威扑上去大喊抓流氓。被惊动的群众一起赶了过来,王超被扭送到了警察局。

两人做好笔录,便心情复杂地回了家,以前的噩梦仿佛又开始折磨着小苏。后来王超家里人花了很多钱将他弄了出来,李威一直愤愤不平,小苏安慰他为了刘英算了吧。

刘英去省城学习了一年便回来了,因为内战一触即发,市歌舞团都已经解散了。刘英的脸上挂满了失落,小苏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朋友。

趁着假日,小苏去到刘英的家里,看看她是不是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刘英家里静悄悄的,她叫了几声也没人应。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二楼的房门门打开了。“她还在睡觉。”是王超的声音。

都快中午了还在睡觉,小苏有些生气,走上楼去。刚一进门,门便被关上了。王超穿着一条短裤站在门后,望着她淫笑。小苏看了一眼房间,刘英根本不在房间,顿时慌了起来。

王超一把抱住小苏摔在床上,开始一件件褪下她的衣服,小苏惊恐地叫着,他将枕巾塞进小苏的嘴里,她的挣扎在他的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就在他们的婚床上他强奸了小苏。

小苏哆哆嗦嗦地离开了那里,望着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她失魂落魄地返回了学校,躲在浴室里洗了很久,总是感觉洗不干净。

“脸拉的那么长,我只是晚了几分钟。”李威坐在对面,提着饭盒。小苏打了个冷颤,努力想要装出以前的漫不经心。“小气鬼!”李威伸手过来刮她的鼻子,她本能地后退,心中充满恐惧。

小苏想如果不认识李威就好了,最好也不认识刘英,不认识小蔡。这样她就是个没人认识的小女孩,走到哪是哪,万一哪天死了,就死在花丛中,来年一把火烧过来,一生也就这么没了。

小苏突然哭了,就像一个小孩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李威紧张起来,他小心走过来,小声询问她怎么了,小苏怎么敢开口说王超强奸自己的事。她跑进宿舍里关上门,紧紧靠着墙角慢慢坐了下来,坐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任凭李威怎么呼喊也不开门。

有一天,刘英过来找小苏,她洗了一把脸,擦干泪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拉着小苏的手来到乡里,她显得有些激动,她说她有了身孕,想来看看布料,给孩子添置一些衣物。

她一直在前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苏看着她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就像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她感觉好辛苦,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李威突然来找小苏,一脸的兴奋。他牵起她的手,告诉她,他的父母今天过来了,在外面的餐馆里点好了菜,他们要小苏也过去。他边走边说,他要将两人恋爱的事情告诉父母,他说他父母一直都把小苏当未来儿媳妇来看,他们知道两人恋爱的事情一定会很高兴的。小苏心中隐隐作痛,挣开了他的手。

李威在前面边走边说,蹦蹦跳跳地像一只兔子,将小苏落在了后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越走越慢。

小苏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间强烈的苦楚从心底升了起来,想要压制已不可能。她突然觉得好累,她想要牵着他的手,让他等等自己,她很努力,可她跟不上了,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开不了口。

“李威,我们分手吧!”,小苏将泪水压在眼眶里。阳光里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凝滞在了那里,仿佛一下被人取走了魂魄。

他跑过来拉起小苏的手,脸色卡白,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他认为小苏说的都是胡话,是故意吓他的。小苏摇头缓步后退,挣脱他的手。他浑身颤抖,呆呆地看着她,在她即将返回宿舍的时候,他猛跑过来跪在她的身前,悲怆的痛哭,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可以改,他可以认真听她讲笑话,他可以跟着她一起笑。

他的哭声引来了同学们的围观,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小苏好想将这个笨男孩抱在怀里,一辈子都抱着。可她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抱他的资格,甚至连替他擦去泪水的勇气也丧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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