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你才能闭上眼睛，剪辑三个奶奶的晚年
因为有你才能闭上眼睛，剪辑三个奶奶的晚年
文/茹小未
01
在我们老家中塘村中庄子有三个奶奶，但这三个奶奶都不是亲妯娌，因为她们的丈夫并非亲兄弟。
作为孙子辈我们已经记不清为什么这三个同姓同辈却不同爹的爷爷会被分在同一个庄子。
先说说大奶，丈夫曾经教过私塾，也是十里百乡闻名的风水先生。
二奶曾经嫁给大奶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又成了二爷的媳妇，这在中塘村只有老一辈人知道原委，儿孙辈无人敢问。
三奶是个技术娴熟的接生婆，她是带着一个儿子改嫁给三爷的。
02
三个奶奶关系谈不上有多好，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时自顾不暇。但是也不能说不好，毕竟中庄子她们是在一起陪伴了几十年的老姐妹。
大奶过去是地主家的小姐，个头不高，一对裹过的三寸金莲干不了重活，好在大爷手艺好不愁吃穿。
大爷干的虽然是个不入流的迷信活，但是在农村看门相看风水择日子等也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农村葬礼上像照亡灯这样的纸糊的一应用品都是大爷的拿手绝活。
大奶的厨艺在整个中塘村找不到第二个，所以说，大爷和大奶也算是能吃得开的讲面子人。
二爷是个弹棉花的匠人，这活虽然很重但为了赚钱，二爷硬是坚持了几十年，直到食道癌去世。
二奶和二爷是村里有名的没红过脸的恩爱夫妻，是小一辈的楷模。
二奶有一手泡菜绝活，因为二爷赚钱有限，二奶经常自制咸菜拿到集市去卖贴补家用。
记忆中二奶总是起得特别的早帮二爷泡油盐锅巴，这是农村特有的一种美味。
土锅出来的锅巴晒干装罐，然后吃的时候放到海碗里放点猪油和盐拿滚开的水泡上，马上就是一碗美味佳肴。
二爷一辈子也许最喜欢的就是早上出发前二奶香喷喷的锅巴和自制小菜，想想那个年代，幸福真的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三奶是方圆十里唯一的接生婆，一辈子不知道接生了多少孩子。虽说乡里乡亲的靠接生挣不了多少钱，但还是能贴补点家用。
三爷是个木匠，一辈子和木头刨子为伍，倒也乐呵呵的，好脾气好手艺都是出了名的。
在三个奶奶的一生，每一天都像是村里流淌的河水，没有大风大浪，夫妻和睦任劳任怨，辛苦劳作养儿育女，除了最终逃不掉的生死，一生都是平淡祥和。
03
最先走的却是年龄最小的三奶，走时只有六十几岁。
三奶先是得了糖尿病，后来慢慢就发展到各种并发症，两个腿烂的不成样子，睡觉也只能坐着睡。
三奶生病的那几年，三爷非常辛苦，每天帮她擦身子，上药，倾听三奶痛苦的呻吟和不称自己意的各种苦水。
三奶有四个儿子，近十个孙子孙女，均在外打工，陪伴她病痛的始终只有三爷。
三爷不忍见三奶如此痛苦，责令所有孩子给钱治病，多次努力总算筹了一笔钱。三奶总共住了二次院，最后一次她自己执意要走，从医院的病床上滚下来，抱上去再滚下来，最后没办法，三爷带她回家了。
三奶开始绝食，临终前她对三爷说，自己不能再拖累你，这辈子有你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遗憾了。
03
大奶是第二个离开这世界的，她没有生病，只是在九十岁那年摔了一跤，把大腿摔断了，医生说年纪太大做不了手术，从此她就躺在了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料。
大爷也是九十岁的风烛残年，骨瘦如柴，已经无法照顾大奶，大奶只能指靠子孙们尽孝了。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儿子媳妇也已六十几岁的人，最终还是孙女请人照顾她的。
到后来，儿子媳妇都去了城市帮忙带孩子，就剩下瘫痪在床的大奶和大爷，还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帮忙照顾和两个女儿时不时回来看一下。
据说，大奶的臀部到最后已烂的不成样子，每天夜里也都有老鼠在床头跑来跑去。
硬熬了三年，大奶不再吃喝和三奶一样靠绝食离开了世界，走时对大爷说，对不起你，我走在你前面了，但我也闭眼了。
大爷是个道士，老伴走却不能再帮她做道场，请人来做的，他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像个木头人。
但是到第三天出殡的时候，大爷坐在凳子上不停地流泪，怎么都劝不住。
大奶还在火化的时候，她那有钱的城市孙女笑着对亲朋好友展示她那二十几万的爱马仕包包，亲朋好友们都说，得亏有这么孝顺有本事的孙女，大奶才能熬得过三年。
04
二奶走的是最仓促的一个，基本没有受什么罪。
二奶晚年在几个儿子家轮过，二爷食道癌已经去世几年了，二奶从此在头上扎块头巾，形单影只郁郁寡欢。
走之前是轮在二儿子家，二媳妇抠门是有名的，二奶能吃饱就算不错了。
有天夜里二奶突然高烧，儿媳妇不知道，一直熬到天亮才被发现。本来应该立即送医院，但是媳妇请来了村里的医生，说是受凉吊水就好了。
除了他们家人，外人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病，后来几个儿子商议治还是不治，一致通过不治了，说是八十多岁万一治不好瘫痪在床谁来伺候呢！
就这样，短短几天后二奶去世了，从骤然高烧到死再也没有清醒过，走的没有一点痛苦。
几个儿媳妇当中却是已经离婚的三媳妇跪倒灵前痛哭。三媳妇和丈夫一直关系不好，顺带也就对三奶冷若冰霜。可是当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是三奶服侍了她三个月，可惜她曾经却没给过婆婆好脸。
三奶生前似乎有什么预见，怕自己走时昏迷不醒，多次告诉儿子们，她走后务必和三爷葬一起，这样她也就能闭眼了。
三爷的墓地也是一块菜园地，三爷走后的那几年，三奶经常就在菜地忙活，种各种菜，除了回家吃饭，她可以从日出到日落都待在菜园地里。
05
三个奶奶都走了，回到那个村庄再也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除了三爷还在世，大爷不久前也过世了，在大奶走后，他一个人也孤零零地熬了三年，最后半年也是卧床不起，夜里伴着老鼠，白天伴着走廊上的鸡。
他耳朵听不见，没有人和他说话。好在有钱的孙女依旧会请人照顾他，但很多次他都跌坐在粪桶里，好一会才能被发现。
大爷走时痰卡住了嗓子，他不愿意让别人拿手抠，不一会就憋死了。但他女儿说，走的怪安详的，还带着笑。
村里就剩下二爷了，有时一个人在河埂上走来走去，因为耳朵背也没人睬他。
他还要看几个儿子的家，儿孙们都打工去了，他要自己种菜自己烧饭，日复一日，谁也不会管他心里想些什么。
看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在一排楼房前穿梭，除了几只鸡几只鸭，就剩日出日落，笔者的文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