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反骨 曾经叫路倒的春杏
路倒,其实是有名字的,只不过除了她妈,佘家庄好像没有人喊过她的大名一一春杏!
佘家庄一向是讲规矩的,包括村里的孩子们!玩个游戏,年龄大小差异、身材高矮壮瘦、关系亲疏远近、甚至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鼻涕总共挂了几坨……都在心中权衡计较得仔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谁和谁是一帮,谁又跟谁是一派,泾渭分明,他们的亲娘老子私底下也不得不佩服这种纯天然的敏锐的社会触觉!
当然,规矩总是人定的,免不了就会讲个人情,来点例外!放勋家的小姑娘很固执,打个野仗(小孩子玩的“战争”游戏),她每次非要当个“好人”,所以很难固定地成了哪一派,孩子们经过表决一致同意,如她所愿,毕竟谁叫她的小口袋里总有掏不完的各种糖果吃食呢!
至于路倒,没有人征求她的意见,一个走着走着随时会倒下鼾然入睡的“兵”,她的存在不会对战况产生任何影响。即使是孩子,却从来也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就随她去罢!
在一次“骁勇作战,光荣负伤”后,小姑娘机敏地隐蔽在了一座土坡旁,而这一次路倒正倒在半坡上。弥漫的硝烟逐渐远去,意味着战场已经转移,路倒醒了。
小姑娘口袋里摸出块糖果递过去:“你怎么睡这儿了!”
“我也不知道!”
“谁给你起的名字?”
“大家都这么叫,我爹也这么叫,说是顺口,除了我妈!"
“你妈叫你啥?”
“我妈叫我春杏!”
“佘春杏,你妈叫的好听!”
“我也觉得我妈叫的好听!”
“我也喜欢睡觉,我奶说‘打了瞌睡,八头牛也拉不醒’”
“我不瞌睡,也不喜欢睡觉!”
“不打瞌睡,你怎么要睡觉呢?”
“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
黄昏时分,春杏妈在门口剁猪草,放勋拉开了院中竹门。春杏妈紧赶着放下刀,就着身上的围裙擦着手迎上去:“放勋来啦,家里坐!”
“婶,不坐了,今天值夜班,国成叔在家吗?我说……”
话音未落,春杏爹国成出了屋:“哎呀,是放勋啊!有啥事,你说!”
“国成叔,我想说春杏……”
“春杏咋了,惹祸了!”国成下意识回头就要寻人。
放勋连忙拦住:“不是的,叔!我是想春杏儿这么着老睡觉不是个事儿,你们得带她去大点的医院检查检查。”
“睡个觉有啥好检查的,生下来就这样,哪那么精贵(娇气)!”
“我觉得放勋说得对……”
春杏妈刚插上话,就让国成打断了:“一个姑娘家,你还愁她将来嫁不出去,好点孬点而己(好坏能嫁出去)!”
“可终究是我们生了她……”国成一个眼神飕了来,春杏妈终了话音……
夕阳懒懒地挂着,天空中血泼的腥红,秋日柳荫里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放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晌午,值了夜班的放勋车还没放稳,老太太(放勋妈)就指上了:“你昨儿个又多上事了!”
“多啥事了?”放勋有些摸不到头绪(摸不着头脑)。
“你昨天去国成家了?”
“嗯,咋了?”
“还咋了!今儿个一早国成家的摸(偷)了国成留着买砖瓦的钱要带丫头出门检查,挨(被)国成抓住了,哎,打得哟……”
老太太后来说了些啥,放勋一句也没听得进去,他脑子里像塞满了棉花,耳朵里嗡嗡响得厉害,浑身的力气一丝丝的都被抽离了去……
第二年中秋,九岁的春杏在随着孩子们摸秋的路上倒下后再没醒来……佘家庄老少大多唏嘘于这个叫路倒的孩子离开的日子真是蹊跷,也有心软的看着地上哭得打滚的春杏妈抹下了泪。可各家的日子总还是要朝前过的,国成一家也没有不同……
路倒,她其实叫佘春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