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绚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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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绚丽的夜晚
吃完饭，村民三五成群，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向山七家聚拢。
天边的云霞一点点西沉，由金黄变成暗红，暗红里又加进去一层灰色，最后，整个天空灰扑扑的。
男孩们迈着大步在窄窄的路上跑过，鞋底拍打着石头路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脚步声。
大人们站在路边，扭过脸侧过身，让他们先过。“这群费鞋的熊孩子！”“可不是嘛，正是淘气的时候。”
他们刚跑到山七家门外，又有一群孩子迎面跑过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不看烟火啦？”
“看，还没开始，我们先回来拿钱买东西吃。”一个穿红上衣的女孩说着话，她旁边的一个男孩趁她不注意，一把夺走她手里的半袋东西。
“哥，快还我，分给你的半袋方便面你已经吃完了，为啥还抢我的？”
“给给给，不许在妈面前告状，听到没？”
“一会儿你赔我一袋麻辣味的，我就不给妈说你抢我东西吃。”
“行，不过，你得帮我多要点钱，我再多给你一袋辣条。”
一群孩子喊着嚷着，从大红和山楠身边跑进路边的一扇柴门内。
“楠楠，你也想吃方便面和辣条吗？”大红停下脚步问儿子。
“不想！”山楠想了一会儿说。
“为啥不想尝尝呢？”大红和儿子并排走着。
“我怕尝过以后，也像迎春他们几个一样，越吃越想吃，天天忍不住回家找你要钱。”山楠低着头，看见妈妈右脚上的鹿皮鞋烂开一个口子。他的声音小小的，很为难似的回答着妈妈的疑问。
“我明白了。”大红鼻子一酸，把脸扭向另一边，假装看一棵老栎树上惊飞的鸟儿，又顺势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
天色黑沉沉的，越来越暗，月亮没有出来。
山七家灯火通明，周围的树和邻家的木屋都在灯光的照射下，披上一层月光似的纱衣。大门外的两棵树上扯着一溜儿一溜儿的小彩灯，像过灯节一样。
小孩们在树下兴奋地追跑、尖叫。
门前的山地，高的铲平，低的填平，一大片开阔的空地上，铺着整整齐齐的雕花大青石砖，石缝细得针都插不进去。
石崖边上，摆着三排大大的纸箱，外包装上是一团团金黄色和喜庆的红色。
孩子们对这些大纸箱很感兴趣，隔一会儿就有几个孩子结伴围上来。
“这是炮仗，小孩们摸不得、玩不得，去去去，走远点，一会儿放给你们看。”山七娘专门坐在那儿看管烟火，唯恐哪个孩子调皮闯祸。
“还要等多长时间？”一个文静的女孩细声细气地问。
“马上，马上放，你们去玩吧。”山七娘挥着右手，驱赶每一个好奇的孩子。
一群孩子绕着门前的空地，麻雀群似的飞过两棵发光的树，一会儿冲进大门，一会儿又嘻嘻哈哈笑着跑出来。
“山楠，一起玩木头人！”大红带着山楠站在树下的当口，迎春从山七家朱红色的油漆大门里跑出来，口袋里塞着那半袋方便面。
“我等着看烟火呢，不想玩。”
木头人是一个小游戏，在小孩们中间很流行，山楠在村里也玩过，他很想跟着他们玩，但现在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吃的玩的，只有他什么也没有，他不想看别人吃看别人玩。
迎春的手腕上套着一圈圈彩色的橡皮筋，显然是刚买的。小脸周围的碎头发汗涔涔的，她一边跑一边在额前揪一个短短的小辫子，随着跑动的脚步，轻轻拍打着额头。
“哥，等等我。”迎春往下摁摁口袋里的东西，腾出手在耳朵两边又揪了两个长点的小辫辫。她在队伍后面大声喊。
“开始放烟火啦！开始放烟火啦！”跑在前面的孩子看见灯影下两个大人蹲在烟火旁，山七娘捂着耳朵跑到大门口嚷嚷，“不要乱跑，快躲起来！”
迎春马上折回来，站在大门口的石凳上，占据有利位置。别的孩子也纷纷跑来，在空地上看着一个大人猛吸一口烟，又红又亮的烟头挨上引线，两个大人跳向一边，一簇簇的红光绿光奔向夜空，绽放！
“妈妈，快看，真漂亮！”山里很少人买这种升得很高花色漂亮的烟火，春节里虽然有人放，但那种烟火又低又零碎，像是谁家稀稀拉拉的稻穗，根本不能和山七家比。
周围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山楠没有找到妈妈。
“妈妈？”山楠挤出人群。
“砰！”夜空上又绽开一大朵美丽的烟花。
大门被堵死了，出不去，山楠贴着墙壁往里走。
山七家有四大间木屋，木屋对面是三层的水泥小楼，中间圈出一个大大的井形院子。
水泥楼的一层，双开的玻璃门、大大的玻璃窗，白炽灯照得如同白天。里面的售货女孩统一穿着白衫红短裙。透过玻璃窗，山楠看见奶奶在货柜前弯着腰看商品，她们头顶上方有一圈柔和的桔色灯，女孩们在灯光里，一个比一个温柔。
收购腊肉和皮毛的那间大木屋，如今被隔成一小间，存放没出手的山货，其余的几间木屋被工匠巧妙地打通，装修一番，变成金壁辉煌的宫殿，每一件商品都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和气味。
院子里靠墙坐着几个老人，有一个老人哼唱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戏文，有一个在抽烟斗，有两个眯着眼听着远远近近的声音，一脸的满足。
“妈妈？”山楠看见妈妈拿着几袋零食和两瓶酒，坐在收购山货的小木门外。
大红用眼神制止了他，山楠明白，轻轻蹲下，伏在妈妈怀里。
“砰啪！”一声巨响，天上又开出一朵炮花！
“全村有力气的都已编进小组，不能再快了！”山七的声音从屋门里传出来。
“不要小瞧了黑熊岭的女人，她们一个个彪悍有力，潜力无穷。你看看大红，比男人的力气还大，我给她发的钱并不多。在她们心里，有份工就不错了！”山松打着饱嗝，喝一口酒，杯子墩在木桌上。
“利用这些女人组成第三班？”
“没错，电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伐木队变成八个小时一换班，轮到谁上工，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到场！”
“疲劳上工很危险的！”
“怕啥？谁那么傻往电锯上碰、往沟里跳？放心吧，谁领的人出事让队长抹平，你不用费一点心。”
“喝酒！不醉不回！”
“不醉不回，喝！”
两只玻璃杯亲密撞击，门外连放两炮，一红一紫两朵烟花在夜幕上格外瑰丽，炮声吞没了杯子的声音。
“黑熊岭是一座金山，我保证最大限度地开发它的价值，只要，嗝，你做我的后盾。嗝，咱俩发大财！”山松在屋里不住地打酒嗝。
“干，发大财！”
大红拉起山楠，挤在大门口。
“楠楠，你尝尝方便面和辣条哪个好吃，喜欢吃什么妈多给你买几次。巧克力也尝尝，听说很好吃。”大红把几袋小食品塞进儿子的衣袋里，四只衣袋鼓鼓囊囊的。
山楠迫不及待地拆开一袋方便面，掰下一大块面饼，放进大红嘴里。
“唔，真好吃！又酥又香！剩下的都是楠楠的。”
“妈妈再吃一块！”山楠又掰下一块，踮起脚往大红嘴里放。
大红扭开脸躲着，“楠楠吃，妈妈不吃了。”
“你家山楠真孝顺，大红有福喽！”
“山楠这孩子，怎么恁懂事呢？大红，你是怎么教育的？”
大红笑着不说话，把儿子抱上石凳，和几个孩子挤在一起，示意大家看前面。
放炮仗的两个人越来越熟练，胆子也越来越大！他们做游戏一样，一人点一个，这个刚升起，那个就点着了。两个人麻利地表演着。
炮仗一个接一个燃起，在巨大的夜空上，开出一片虚幻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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