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行6】心酸的家饭

■文/从前慢

从我那一级，初中改到要去乡上读，这本是件好事，让人可以扩大视野增长见识。可于我的家庭，这却成了一件既犯难又蛮缠的事来。

小学最后那一两年，父亲给村上私人企业做事，经常夜里煎熬，母亲心更紧，骑车没日没夜到一公里外的河那边厂子里出力挣钱。父母终日忙着生计，自然是想管又无力管我和姐姐。

读小学时，放学吃饭的矛盾倒不凸显，可一到上初中，一下就成了我的心事来。和大家一样，我们都是高兴着放了学，一路上欢声笑语，别家的孩子没等到家就见母亲老远张望着，准备看到自家孩子后揭锅舀饭，而我却把那进村口的路当成梦魇，担心着下来面对的事情。

尤其是刚上初中，往往我骑车拐进我家院子时，看到的是房门紧锁。没有受过这样的遭遇，竟让我心里一阵发酸，不知该怎么面对来。停下车后，我快步走到窗台处，挪开拐角的石头取出钥匙匆忙开门，生怕过往的行人看到我的落魄。

进了房门后，看到屋里如早上走时的样子，还有那一处冰锅冷灶，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流下的眼泪中有多少苦楚，又有谁人能理解，可真的触痛至我的心底。那样年小的时候，我本来就很卑微的自尊受到一次次撞击，让自己苟延残喘不得快活。

村里队上，像我这样的学生没有几个，时间一长，我们却像一个失落的群体，靠在一起相互慰藉。有次回家吃饭，路过我家时，他轻声说了句你门也锁着，这话言外之意是他敢肯定他的午饭也没着落。我却狡辩着“一会去我婆那吃饭”，掩盖着自己的痛楚。可何来到婆那吃饭一事呢？

开锁进门后，我呆呆站在橱柜前面，想找寻着什么，可一览无余空空如也，除过母亲早上去干活时新蒸了馒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我给锅里添水烧火馏馍，待热软后用勺子挖了肉哨子夹着吃。可嘴里嚼着“夹馍”，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心里想着自己不是没人管的孩子，母亲早上“上班”去明明给留好了“午饭”。难以想见心里的矛盾和焦灼，可我还是个正当无忧无虑好好念书的孩子啊！

时间一长，我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谁让自己生长在父母心紧的家庭呢。即便这么想，我的心里还像有这事一样，每天回家都像过关一样，因为不清楚到家后到底是什么样子。遇到家门大开，我会激动给一同回家的人示意，碰到家门紧锁时，我的心又一下落寞开来。

有次下午放学回家，家门依然静静地合着，我倒没表现出异常的情绪，停好车子开门后就提着笼子到路对面的麦秸集取柴，准备烧水馏馍，随便对付晚上这顿。刚走到路对面的时候，我远远就听到四队那个“大妈”跟人拉闲话，你看**家那娃多可怜，他爸他妈天天给人干活挣钱，他放学回来后自己做饭吃啊！

听到这话，我心里不是滋味来，闷着头扯麦秸，想着赶紧回到灶房去。突然，母亲就拿过我手里的笼子，问我啥时回来的，我高兴地说刚刚进屋，老远地朝那那两个妇人“显摆”着，以表示这饭不是自己做的，那天也总算是吃了一顿母亲做的晚饭。

与我同样经历这些事，我却没有姐姐走读回家吃饭的印象，她好像总比我坚强能扛过这些一样。有次放学回家，我刚停好车子，姐姐就进了院子，等我从后院上厕所回来，她已生火做起了我俩的午饭来，更让我感慨着真是长姐如母啊！

经历过这些事，我变得尤其能“吃苦”，即便有时一天没吃饭，随便找东西也能对付。可每每想起那段经历，我还时不时感到心酸，当年放学回家那一碗不知是有是无的家饭，却平添了我多少的敏感与自卑？

《苦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