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胡安抱着木吉它，独自在人行天桥的中间轻声吟唱。已经接近24点了，月凉如水。在W市的重重雾霾之下，极难得看见这么澄澈的月亮。月色弥漫中的胡安，不得不说是个十分帅气的男孩。淡紫色发梢，是夜的魅惑。十指白皙，奏着和弦。弹着一首无名的歌曲，旋律传不到街边的民居，在这个偏远的城郊，城市很早入睡。

这把吉它陪伴他两年时间了，这意味着，胡安入这行也已经两年了。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呢？胡安记不清当时进入这个组织的原因，但是仍清晰地记得在第一次完成任务之后，那种强烈的快感，像是经历了整夜的高潮。他明白，这就是他一直在寻觅的归宿。他保持着两个月一次任务的工作规律，然而因为他极高的成功率，他从来不会没事可干。

现在这个社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希望别人死呢？因为某些原因，自己又不能下手，于是只好找胡安栖身的这个组织。作为一个垄断行业，组织利润自然十分之高，但是这种秘密渠道鲜为人知。其实胡安一个任务的赏金，足够他花一年了。只是他喜欢这种等待，并捕获猎物的感觉，比如说现在。

任务上说，深夜12点半，某人会走过这段天桥。“杀了当时在你面前的人就行了，其它的我们会处理。”尽管胡安已经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可这次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万一弄错了人，不是白费时间吗?

 但他还是如约地来到了这。胡安相信命运，因此从不畏惧死亡，没有牵挂，没有软肋，只有每两个月一次的欢愉。

已经0点29分了，一首曲子已经循环了好几遍。脚步声准时地从天桥的阶梯上响起来，在胡安耳里听来，这脚步声比桥下偶尔路过的汽车鸣笛声还要刺耳。匕首冰冷地挨着他的手腕，他从不用枪，枪会破坏整个过程的艺术感。“如果对方是个女人，那应该很容易得手。”就像前几次一样，轻轻松松，甚至不用10秒钟的时间，就可以收工了。是个男人，对方难免挣扎一番。虽然，胡安更喜欢杀男人们，那种征服的感觉更为强烈。计算着脚步，猎物终于上了天桥。

凭着他的经验，这是一个女人。脚步很轻很缓。这么晚还在外边晃荡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估计没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人会发现她吧。今夜死在这儿，或许也只是明天报纸上的一则小片面。

作为一个杀手，胡安有点骄傲地过了头。他从不在隐秘处取人性命，却喜欢正大光明地等待猎物。女孩的脚步越走越近，胡安计划在她走过自己身边的一瞬间直接下手。胡安刀法很快，猎物一般来不及作出反抗，也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声。这样对他们来说，大概是更为轻松的死法。

女孩走到他的面前，胡安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胡安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感情，那种心动的感觉，只有在完事之后。他的手指有规律地拨动着，就差几秒钟了。

“你的吉它还蛮好听的。”女孩在他身边停了下来。胡安这时才用眼神偷偷瞧她。向来胡安都不正眼看自己的猎物，看着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仇恨自己的眼神，他会有些心悸。“刀子见血后，不回头。”这是他一贯的准则。

他并不理会女孩的攀谈。匕首在袖子里越来越冷，渴望着鲜血。胡安并不心急，时间多得是。她实在不走，那也只好用蛮力了，最多是反抗几下罢了。

“你这个地方弹错了，来，我教你啊。”女孩把吉它抢了去，开始自己弹了起来，靠着护栏，两个人的影子在道路中间相会。“吉它可不能沾上血。”胡安的吉它从来没离开过身边，然而现在他却无能为力。“这该怎么下手？”他心里想着，并不去看女孩的模样。

女孩开始唱起歌，一首快乐的歌。这个城市并不适合快乐的歌，胡安觉得，城市只有苦难和悲哀。他觉得，等她唱完了，总该走了吧？再等五分钟，再不走我也顾不了许多了。

“再让我弹五分钟吧。就还给你。”女孩抱着吉它，月亮隐入了云层。

胡安在心里默数女孩生命的最后五分钟。十分钟，这将是他任务时间最长的一次。

女孩的左手，牵起了胡安的右手。体温传了过来，一种香甜的感觉侵袭了胡安的心脏，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了。胡安紧张了，两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紧张过。其实很简单，只要抽出匕首，10秒钟的事情，就不用再忍受这个折磨了。

“你快走吧，给你1分钟的时间离开这儿。”胡安说道，“吉它送你了。”

“谢谢你的吉它。那我走了。”女孩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迈着和原来一样的步伐，往天桥另一边走去。胡安计算着步数，大概走了52步，他抬起头看着女孩走去的方向，女孩竟然正回头看着他。胡安接触过的女生不多，以他的标准来看，女孩无疑是十分漂亮的，像是偶像剧中的女主角。然而现实不是电影，差一点女孩的生命就要在此终结了。女孩笑着看着胡安，月亮在她的上方悬着，夜空被开了一个明亮的孔。

下一秒，女孩手里多了一把漆黑的枪。和胡安的刀一样，那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是它太冰冷了，和女孩一身的白色衣裙相比，太不协调。枪口对着胡安的方向，在这个位置，胡安清楚地看到了女孩的眼睛。和胡安一样，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

“这个距离。”女孩娴熟地扣动扳机，“一枪就够了。”

胡安像他以前所有的猎物一样，没来得及说最后的话。感觉心脏穿了一个洞，胡安自己看不见。女孩走下天桥，胡安计算着步数。下楼梯大概要34步，女孩和她刚才上楼梯一样，一步也没停地走下了天桥。

胡安倒在天桥上，鲜血染红了匕首，隐没在浓浓夜色中。他似乎听到了月亮转动的声音，轰轰隆隆地奔向另一处未知的黑暗。

【想法来自林俊杰的歌曲《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