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那个83岁的妓女死了,但我们依然想念她
如果能在早些时候去到日本横滨
你可能会看到个“幽灵”在街头晃荡
一袭白裙、皮肤雪白、眼妆浓黑、嘴唇鲜红
身体蜷缩地拉着一个行李箱
在咖啡厅和街角飘来荡去
横滨的人都见过她
她叫玛丽,大家称她为“皇后陛下”
官方卖春场里的娼妓
1945年日本战败
以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为首的美军随即入驻
性欲旺盛的美国大兵们涌进日本
蝗虫见了庄稼也不过如此
登时吓得日本政府屁滚尿流
为了保护绝大多数女性的安全
日本内阁特拨了一笔款项
招募颇有姿色的女性来供美军享乐
1945年9月20日
日本政府设立的“特殊慰安设施协会”(RAA)
在各大报纸发布了一则招聘广告——
“涉外俱乐部招聘女性事物员
包吃住服装、高薪水,限18至25岁女性”
对于当时流连失所的玛丽来说
这跟垃圾桶里捡了一张彩票还他妈中了奖没什么区别
虽然她本人并不知道这项工作要什么
但救命稻草就一根
不抓也得抓
会说英文、弹琴和画画加上姣好的容貌
玛丽得到这份工作并不费劲
不过别忘了
人生永远都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的
你此刻以为的大起
不过是以后落落落落落的转折
协会下设慰安、游技、艺能、特殊设施、食堂、物产
“为维护民族的纯洁性和百年后的未来
作阻挡狂澜的防波堤
作战后社会秩序的地下支柱”
严格说来,这个社会可能不需要你
但你还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用处
比如出卖肉体,为国慰安
我仿佛在这些妓女身上
看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光环
人这种生物
就是坠入万丈深渊、缺吃少穿
也做不到不做爱
荷尔蒙过剩的美国大兵们在慰安所门外日夜排队
里面的潘潘没日没夜地接客
最高的一天接55人
没办法啊,狼多肉少
作为当时的头牌
玛丽有资本选择自己的客人
一般她的原则是——人傻钱多
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会选择富有的军官做恩客
一把小阳伞和一身复古裙装是标配
这个话不多的女人异常高冷
虽然性冷淡跟妓女放在一起有点违和
但当时美国大兵还挺吃这一套
玛丽曾在横滨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
根岸家酒场站街
据在这里工作过的女艺人五木田京子说
玛丽很少说话,也很少鞠躬
更不会逢人便赔上笑脸
“那时能被玛丽搭讪的人
都会觉得是自己的光荣”
自古滥交止于性病
花柳病在美国大兵间肆虐后
占领军司令部以
“公然卖淫是对民主理想的背叛”为由
要求日本政府关闭各处慰安所
这些年老色衰手无寸铁的潘潘们
失去了唯一的容身之所和赖以生存的饭碗
被一齐轰到了大街上
她们像春天突然飘出来的柳絮
让所有人都觉得厌恶
他们捂着鼻子走开
也顺便忘了她们最初为何沦为潘潘
后来这些柳絮各自散在了风里
只有玛丽留了下来
以一种极其醒目刺痛的方式
留在了横滨的街头
我毫不羞愧
没有谁愿意面对自己曾经的丑恶
国家或人民都是
要么隐藏要么选择性眼瞎
这些我们都很擅长
妓女以色侍人
年老色衰就意味着再没人愿意为她掏一个子儿
但玛丽依旧浓妆艳抹在街头游荡
她有固定光顾的美容室和常去的咖啡店
只买一款资生堂的白粉涂脸
在一家大厦的大堂里过夜
那里有一把专属于她的椅子
虽然我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
但上面用中文写了句“我爱你”
人类对歧视“异类”的热情超乎想象
不然凉鞋配袜子的直男们
也不会在时尚界毫无立足之地
所以一个游荡的老妓女被歧视和孤立
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如果她还来这里洗头发的话,我们就不来了”
在其他顾客的抗议下
玛丽再也不能进入她固定光顾的美容室剪头发
“她用过的杯子我们也可能用到啊!”
经常光顾的咖啡店不忍心把她拒之门外
只好给了她一个单独的漂亮杯子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91年
70岁的玛丽遇到了元次郎
一位同性恋歌手
元次郎的妈妈也曾是妓女
他为了自己那点敏感脆弱的少年心
对母亲说了许多无法原谅的话
出于去已去世母亲的愧疚感
元次郎无法对玛丽坐视不管
他们每周都会见一次面
元次郎会唱歌给玛丽听和她聊天
绝望是人之常情
所以无论救星以什么形式出现
是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还是善解人意的小基佬
都能给人极大的心理安慰
1995年,幽灵玛丽突然消失在横滨街头
74岁的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她在给元次郎的信中说:
“如果还有30年,我一定做个好老太太”
6年后,他在玛丽家乡的养老院中找到了她
玛丽卸下浓妆安静地坐在台下
听元次郎唱起他们初遇时的歌
这时的她
不是慰安所里的“皇后陛下”
也不是游荡在街头的鬼魅玛丽
西冈雪子
她终于用回了自己的本名
没人懂这个一半妓女一半圣女的老潘潘
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最后让我们用《I did it my way》的歌词
为这团冒着热气的伤感粪球填上最后一勺吧
“因为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活着
我有过后悔,但很少
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并没有免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