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猫
夜晚的猫
最近胃口掉的厉害，老是饿着也不想吃东西，我想大概是自己犯了什么病。
相思病。
我是个顶奇怪的人，喜欢的人一无所得，喜欢我的人万无一失。按朋友的话说，我这是耐不住寂寞，再说得文艺点，就是缺爱。
可偏偏在夜深人静，只听得虫子鸣叫的时候，我想的不是某个女生，而是一只猫。
我养的猫，稀饭。
好几次，我都在梦里见到她。
1
最初的我并不想养猫，在逃离寝室自己租房住的时候，我想的是养一只金毛，人们都说金毛是暖男，我那时挺需要温暖的。
稀饭是朋友送给我的，或者说丢弃给我的。第一次见到她还只是巴掌大小，叫一声喵也都是奶气。朋友说它当时才出生未满一个月，名字叫稀饭。然后一边念叨着让我好好养，一边把养猫的东西塞给我。令我意外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小窝，一个盆，一袋猫粮，这就是全部了。
朋友说，她会来探望稀饭，让我别再给猫改名。
于是，稀饭就一直叫做稀饭。
在此之前，我没有养过猫，所以稀饭对我来说，简直算是一个新的物种，加上它太小，又让我感觉自己突然多了个孩子。
2
一开始，我按着朋友的嘱咐喂养稀饭，可很快就发现猫咪有些过于安静了。我开始咨询朋友，朋友说稀饭可能是涨肚了，喂点健胃消食片就好。我有些疑惑，这样的小猫，能吃成年人的药物吗？
遇事不决，问度娘。我在网上搜索稀饭的症状，很快有了答案。稀饭，生病了，而且很可能是朋友给的猫粮问题。猫咪成长分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吃的猫粮品种也不一样。按照稀饭这个年龄段，它应该吃幼猫粮，或者猫奶糕。但朋友给我的，是一袋成猫粮，品质更是低廉，一时间，朋友爱心人士的形象在我心里荡然无存。
好在当时有另外一个朋友也养猫，我管她叫舅妈，舅妈很快给我推荐了合适的猫粮，为了不让稀饭挨饿，我只好在京东下单，也顾不得价格是贵还是便宜。
猫粮换了就好，可稀饭生病却不可能自己恢复。去医院就成了唯一的方法。
结果很快出来，是寄生虫，又因为朋友给喂的成猫粮，这让稀饭的胃变得十分脆弱。只是我没有想到对于小动物的医治费用会这么高，连检查带开药，这一次竟花了我五百块钱。彼时我一个月生活费也就一千，算上兼职和奖学金也不过一千八。除去房租和买猫粮的钱，我发现自己的钱居然所剩无几。
不得已，我联系了送猫的朋友，希望她能够垫付一部分稀饭的药费，可却没有一点回信。
我想，她大概早就知道自己没法养活稀饭了。
就这样，脆弱的稀饭和孤独的我彻底绑在一起了。
3
稀饭真的太可怜了，从一开始她就是营养不良的，到后来胃又变得不够坚强，医院都快成了我和她第二个家。
为了保证治疗的效果，我听从舅妈的建议，每一周带着稀饭去金牛区的一个宠物医院，直到稀饭逐渐活泼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稀饭在小时候没有一点作为猫的骄傲，反倒十分粘我。我自然也相当喜欢稀饭，因为这只猫，我的生活似乎多了些乐趣。
我会把稀饭可爱的模样分享给朋友们看，也变得更乐意出门，当然，是带着稀饭一起的。
有时候，朋友们也会选择到我租的房子里，他们也很喜欢稀饭。这让我很开心。
只是那位特殊的朋友却从来没有像她承诺的那样，她不曾来过。
4
稀饭粘人也带来了一些烦恼。
作为一只小小年纪就受尽苦难的猫，稀饭比我更害怕孤独。
但我总归是需要上课的，每次出门，我会把稀饭关在屋子里，这个时候它就一直叫，想要冲出房间，这让我每次出门都有一种负罪感。
我本以为稀饭叫一段时间也许便累了，因为我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非常安静。
可我的室友兼挚友小辉不这么认为。我开门的一瞬间，第一个冲上来的不是稀饭，而是他。
他对我埋怨道：“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稀饭都叫了一下午了吗？”
我大惊，连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稀饭很安静地就坐在门口，我一把就抱住了它。
从此以后，只要出门能带上稀饭的，我就一定带它一起。会友也好，兼职也好，我觉得自己应该陪着它。
5
稀饭一天天长大，橘猫的种族优势日渐暴露。
孤单，无助，但能吃；肥胖，冷漠，就很皮。
稀饭是真的能吃。就超市买的半斤大的鲫鱼，它吃完甚至还想来一条。到我自己吃饭的时候就一直躲着它，在客厅里偷偷吃，这个时候稀饭被关在房间就使劲叫唤，惊天动地。
稀饭不仅能吃，还很挑。一般的猫粮它看不上，忍痛买点高档的，它还不喜欢。就这么前前后后给它换了十几种猫粮，好的一般的试了个遍，总算找着能让这味主子下嘴的口粮。光吃猫粮是不行的，必须时常改善伙食。一周一个罐头必不可少，偶尔还得有鸡胸肉和鱼做辅佐。鉴于稀饭是一只母猫，我可能过早的体验了“穷养儿，富养女”的辛酸。
稀饭也是真的皮。小时候它身体不好，不敢打，舍不得打，每次玩就随便它咬和抓，因为稀饭那会儿劲儿还不大，倒有一种按摩的感觉。可长大了就不行了，稀饭咬是真的放开了咬，也不管你是不是铲屎官，储备粮食却是跑不了了。咬得痛了，我就拍一下它的脑袋，反而让稀饭觉得是在逗它玩，于是咬得就更起劲。
咬人事小，可偏偏这孩子只咬我一个，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手都是牙印。
稀饭不仅皮，还很跳。都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这话放在稀饭这儿不适用。我算是一个安静的人，可稀饭偏偏要逼着你陪它玩。从一个地儿跑到另一个地儿，总会在你面前落一脚，还喜欢往高的地方跳。以前为了不让稀饭偷吃，我把猫粮放在衣柜顶上，后来猫粮和罐头存放的位置只能是上锁的柜子了。我的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是这样每天被稀饭当跳板直到退役的。
稀饭还很霸道。作为一只母猫，稀饭没有小公举的觉悟，一直奉行一个原则：我看到的就是我的，我在的地方我做主。没有其他猫能在稀饭的盆里抢到东西吃，也别想在稀饭吃完后吃东西。一个毛线球，只要被稀饭叼住，那就基本夺不回来了。稀饭还喜欢藏东西，磨牙棒什么的，根本就是一次性道具，有一次我甚至在我装衣服的箱子里发现了它藏起来的鱼骨头。稀饭的霸道还有一点体现在于她睡着后从来不挪位置，而且睡觉的地方从来不是给它准备好的窝。稀饭的寝宫常见于我的键盘，我的枕头，我的坐垫以及我脱下的衣服。
稀饭也很爱锻炼，除了之前说的跳高外，磨爪子和攀爬也是必练的项目。让铲屎官感动的是它居然能放身段和铲屎官用同样的健身器材。不到半月，我的拳击袋，仰卧起坐板和瑜伽垫通通换了一层皮。
6
在学校的最后一年半都是稀饭陪我过的。我知道它的种种不好，感受得到手上的条条伤痕，但我从未想过抛弃它。
冥冥中，我总觉得我俩是要注定相依为命的。小辉总说我对稀饭太好了，或许换一个人，稀饭可能早就死了。可我偏偏就是一根筋，既然接手了就不会撒手。
稀饭或许是幸运的，但我肯定是幸运的。大学最后一年，我遇到一些难以承受的事，家里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我选择北漂。最难过的时候，在外面是朋友支撑着我，在家里就是稀饭给我的安慰。
我知道，稀饭虽然调皮，也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能多陪它玩一会儿。在陪它玩的时候，我也就能开心起来。
这么想着，稀饭其实是一只非常懂事的猫。
7
我已经一年没见到稀饭了，各种意义上。
毕业的分别是令人伤心的，与朋友，与老师，与稀饭。
我最终选择了北漂，本就一无所有的我，索性不顾一切从头开始。是无奈，也算是最后的机会。只是这样就不得不与稀饭分别，这与我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我本想留在成都，谋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有朋友，有稀饭，便不会孤独。
临别前，我把稀饭托付给了姐姐。姐姐和姐夫都是喜欢猫咪和狗的人，自己也养着一只奶牛猫。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没错的，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能收到姐夫发来稀饭的照片和视频。
它应该快适应新家了吧，我想。
春节的时候，我回家了一趟，满心期待着能再次见到稀饭，它会不会记得我？我盘算着把稀饭接到北京，这样也算有个伴，当然，在它乐意的情况下。
我下火车的时候，是姐夫开车来接的。他看到我，脸上有些愁容。“给你说一件事儿，稀饭跑了，我们没有找到。”
终究，我还是低估了稀饭的内心。大学那会儿也曾跑出去过，我也曾东奔西跑的寻找过，但每当我快难受到不行的时候，稀饭就会自己出现在门口呼唤着。我一开门，它就窜进我的怀里。但这次，稀饭似乎没打算回来。
它是去找我吗？
我不敢去想答案，无论是或不是，稀饭不在了就已经是一个让人想要逃避的现实。
8
昨晚，是我最近一次见到稀饭，在自己的梦里。
稀饭在我现在的屋外叫着，我一打开门，它就窜进我的怀里。
它的头蹭着我的胸口，发出呼呼的声音，连温度都那么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