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第三章】龃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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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盛夏里，最美的一个词就是“清风徐来”。
虽然刚进九月，但是早晚已经有了凉意。缠绵的雨退去了，露出了清亮湛蓝的天空，仿佛一下子揭去了扣在头上的盖子，让所有的人都长出一口气，感到了秋天才有的高远感觉。哪怕是午后，天边那些重峦叠嶂此起彼伏变幻莫测的高耸云山，给人的也不是湿漉漉的雨意。当然，太阳还是烈的，正午时地面上烈焰腾腾，让人没有立足之地，可总是有一缕清风出其不意的迎面而来，给你通透和清爽。
公司的业务，也像这天气一样，终于度过最初的山重水复，进入了一马平川的坦途。随着本市的业务局面基本打开，开拓本省其余县市乃至临近省份的市场的工作就迫在眉睫了。石胖子说，毛冬青是人民医院出来的，对本市医疗口比较熟，便把本市的业务给他主管，这样一来，开拓外市和外省市场的担子就落在了高良姜的肩上。他自己呢，开始腾出手来处理和总部各部门的关系，经常往返两地，每次走的时候都会大声说:“兄弟们好好干！我给大家要钱去！”
胖子最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仅事业顺风顺水，感情也终于柳暗花明——白薇终于和她那个高富帅男友分手了！
其实他们两个拖了这么长时间，主要是双方父母的因素，要凭他们俩自己的心思，早一拍两散了。没办法，双方父母都是朋友，本来以为可以通过儿女的婚事亲上加亲，开始的时候看起来也确实如此，那时白薇刚从学校毕业，工作还是男方父母帮着找的，这时两家父母有意撮合他俩，觉得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她呢，从小就是乖乖女，又和男方有几年没见，当年的大哥哥愈发高大英俊，也就答应了。
刚开始两个人相处的确实不错，双方父母更是夸大了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认为过个一年半载就可以为他们张罗婚事了，并看似低调实为高调地把事情张扬得亲友圈里尽人皆知。谁知，还没到预定之期，两个年轻人的蜜月期就已经过去，分歧渐渐显露出来了，这实在是被老人们的热情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终于承认这不是老人急得来的事情，“还是让两个年轻人慢慢处吧”。
这一“慢”，一年多的时间就过去了。几度分分合合，哭哭笑笑，到后来，两家老人终于达成共识:再不割肉清仓，不仅他们俩的恋情赚不到，青梅竹马的情分赔光，就连两家的世交都要搭进去了。确定分手那天，他们又在一起吃了顿饭，没了约束，两个人都敞开心扉，说了很多话，都觉得知心大哥哥和邻家小妹妹才是他们俩最适合的关系。白薇这才知道，他们这段恋情的开始他就是被逼的，本来他有一个女朋友，可是他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硬给捌黄了，极力撮合他和白薇，也有让他忘掉就旧爱的因素在里面。
“这下好了，现在你们俩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晚了，一个月前人家已经结婚了。”
白薇这才想起那段时间他特别反常，看着他黯然的样子，她才发现他原来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那顿饭吃完，两个人笑着挥手告别，向两个方向走去。回去头以后，笑容褪去，伤感猝不及防地袭来，泪水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白薇在这个时候能给他发信息，让石胖子非常得意，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苦心没有白费。
“于是就趁虚而入啦？”
“别把哥们儿想的那么下作好不好？”他的一脸严肃让高良姜有点意外，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说:“感情是靠慢慢培养的，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起点了，还急什么呢？”
说是不急，可是一有时间，石决明就陪着白薇，想着法的让她开心。开头还拉着高良姜和黄丹两个人，后来就甩开他们俩单飞了。他们俩这样子，和情侣没什么区别，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而已。
相比之下，高良姜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总感觉有一团暑热闷在胸口，无论凉风怎么吹，都无法散去。他的郁闷主要来自黄丹。自从旅游回来，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不冷不热的。更准确地说，是从第一次和石决明、白薇他们俩一起出去玩之后。那时白薇刚和男朋友分手，恰好黄丹从云南回来，就以给黄丹接风为由四个人一起去趟热高乐园，白天玩得好好的，晚上就去吃了烧烤，说要以毒攻毒，解解暑气，吃了一半多，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黄丹不见了，说是家里有事，走了。
他挺纳闷，为什么没等他一会儿，让他送呢？他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人了。打电话过去，没接，只是回了个信息，说打上车了，快到家了。他回到桌上，胖子问他:“黄丹一直不知道田萍吗？”他说:“不知道吧，没和她提过。”胖子打了一下嘴:“那我可能说错话了。”
原来黄丹白天的时候就寻寻摸摸地问高良姜前任的事，胖子就提到了田萍。刚才他去上厕所的时候，她又追问田萍的事，胖子就简单说了一下高良姜就是为了田萍才来的这个城市，后来却被田萍甩了。黄丹又问是不是高良姜现在还想着田萍？胖子说他怎么知道。黄丹沉默了一会儿，就走了。高良姜非常生气，埋怨说:“你又不是老娘们儿，嘴咋恁么快呢？”胖子想说什么，白薇拉了他一下，就没有说。桌上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胖子语气缓和地说:“你也别着急，明天我帮你解释一下，为这样一个连死活都不知道的人生气，不值得。”高良姜气呼呼地说:“你可别解释了，越掺和越乱！”说完，扭身就走了。
当晚静下心来，他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赖不了别人，他对胖子的态度有点过分了。第二天想道个歉，当着许多人面说不出口，这类事就这样，一旦错过机会，再开口就难了，刻意解释吧，反倒显得生分了，于是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反正他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情分的，再说，胖子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从那以后，黄丹和他越来越疏远了，除了和胖子他们一起，很少出来了。每次打电话也都冷冷淡淡的，没几句话就挂断了。现在开学了，更是有借口不搭理他了。
要不怎么说自个儿贱呢？当初黄丹上赶着的时候，他总想离她越远越好，现在人家对他不理不睬了，他又有点受不了了。他突然发现，在心里和田萍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就是和她说话，也是这样的话:“田萍，你说，黄丹这样，我该怎么办呢?”他的心思越来越多地围着黄丹转了。一想到这个，他就恨石决明:“死胖子，不早不晚的，这个时候提什么田萍啊?！”
情场失意，职场也不顺。他不明白，为什么胖子要把本市的业务让毛冬青管，这不明摆着让他摘桃子吗？虽然说有丁子香帮着引荐，当时想开拓新市场还是不容易的事。如果办不好的话，更让毛冬青看不起了。
摆平丁子香那天晚上，毛冬青偷偷打车跟着他们去酒店，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胖子也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瞒过他啊，当时没让他跟着，一来是出租车上实在做不下了，同时也怕跟的人多了，丁处长不自在——你没看错吧，真的是毛冬青？”这话问的，把高良姜气坏了:我是那种扯瞎话编排人的人吗？他没和胖子说呢，这个毛冬青，仗着自己年纪大，又是医疗行业出来的，牛得很！虽没有明说，但是高良姜还是感觉到他没有把自己放到眼里。
分工的时候，石决明说的很明白，虽然他主抓外市外省的业务，但是本市的工作进展毛冬青还是要定期向他汇报，以便他掌握整体情况，毕竟他才是销售一把手，他毛冬青不过是个副的，大小王还是要分清的。可是，他毛冬青什么时候向他汇报过呢？从来都是不问不说，问多少说多少。石胖子就像没看到一样，从来没有说过毛冬青——难道他忘了谁才是他哥们儿了吗？！
现在倒好，成天在外面跑，想多跟黄丹接触接触，缓和一下关系的机会都没有。这不，刚才给她打电话，想一起逛个街，看个电影，都被拒绝了，说明天市教委要来人听她的课，正备课呢，说明天有时间。明天，明天他就出差了！
他这个郁闷啊，真想效仿古人，把栏杆拍遍，仰天长啸，一抒积郁许久的胸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