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我情义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
主题：辜负
即便岁月老去，身后的往事依旧清晰。历数曾经的沧桑，免不去感伤。都说情是一点一点换来的，可我真情于她，换来的却是心伤。
我认识她时她是我老公同事的未婚妻，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屋子里，她准婆婆的家。那天老公带我去看望她的被流浪狗咬伤腿的准婆婆，正要离开时碰上她下班回来，大家又坐下来聊了会儿。我和她没说几句话，她太饿了忙着吃饭，时不时冲我礼貌地笑笑，我也偶尔看看她。瘦弱娇小的她穿着一件特别合身的黑色职业套装，加上一头短卷发显得整个人沉稳干练，看上去不像比我小几岁，反倒大气成熟些。只是跟她膘肥肉胖、虎背熊腰、衣着肥大宽松的未婚夫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不由地好奇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回家的路上，老公跟我说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出生没多久父亲因为她是女孩就提出离婚走了，丢下她们娘俩不管不顾。她母亲长年郁郁寡欢、劳碌奔波，最终积劳成疾病倒了，才四十岁出头就病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甚至有时不认识家人。她要工作维持生活又要照顾母亲，日子的艰辛让周围人都惦记帮她找个好婆家，张罗了几年，终于遇见老公的同事，家境富裕，准婆婆待他似亲生般疼爱，他们在一起她往后的日子也算有所依靠了。的确，人无法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出路。她父母没能给予的，婆家给了，也是幸福。
没隔多久，第二次见面便是应她请求陪她去一个地方，看望一个人，她的母亲。我是一个慢热的人，跟人相处需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渐渐亲近。接到她电话听着她亲切地叫我姐，让我有些意外和不自然。我又是一个不会说不的人，收拾收拾就去找她了。先是逛商场陪她买很多吃的、用的、穿的，都是给她母亲的。她不是很健谈，但每说一句话之前一定会叫我一声姐。她告诉我，她母亲之前认识她时会让她忙前忙后的照顾，后来不认识她了见着就狠狠地打，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送母亲去养老院住，最近身体上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自理也成了问题，要一直穿纸尿裤才行。她跟我说着说着哭了起来，看着她呜呜地哭，脸上的妆也花了，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似乎任何安慰的话都那么苍白无力。我抓着她的手，禁不住流下眼泪。人活着，最痛苦莫过于亲人的生老病死，眼看着他们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
跟着她我第一次走进养老院见到她的母亲，一个黑瘦干瘪、饱经风霜、丝鬓如银的女人，倚在床头看着窗外。她高兴地连忙上前深情地抚摸着母亲的头发和肩膀，一遍又一遍小声说着妈我来了，可她母亲却面无表情、呆呆怔怔的看了她许久，突然站起来推开她，坐到对面一位七八十岁老奶奶的身旁，一个人喃喃自语着——好久没见到闺女了，好想闺女啊。我的心揪在一起，泪水开始决堤。我和她两个人哭着把买来的东西归置摆放好，哭着离开那里。那里，我今生无法忘记。那里，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母亲，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她母亲病情突然恶化，她的婚礼提前了，本是计划好做我的伴娘，却变成了我做她的伴娘。先陪着她紧锣密鼓地置办嫁妆——穿梭各大商场，穿的、用的、戴的，各种买。再陪着她拍婚纱照——试穿各式各样的婚纱、美甲、化妆、盘头、内景外景两地拍。然后陪着她布置婚房——吹气球、挂拉花、贴喜字、铺婚床、各种用品摆放。最后陪着她走完婚礼当天每个流程。前前后后七八天的时间，每天都是天刚亮就出门，深夜才回家，精疲力竭的我每晚见床倒头便睡。
见证她为人妻不到两天，我突然得知她母亲病逝的消息，立刻赶过去帮忙。我胆子特别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守灵那晚，她母亲这边的亲人没一个愿意留下，都各自回家去了。她老公嫌房子里没有空调太热待在楼下车里不愿上来，我和老公看着这般情景，于心不忍留了下来。她和她母亲住的房子又小又脏，仅有三四件破旧的家具，尽显孤苦凄凉。一个有些歪的柜子上面摆放着她母亲的照片，照片前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的三根香守灵时要保证时时燃着不能熄灭。那一夜我几乎没睡，我和她侧身挤在一个小床上，老公陷在离我们床头不远的一个小沙发里休息，三个人和衣而卧，互相轮换接香。不大的空间，电扇无法吹散香燃时冒出的烟，云里雾里、又闷又熏的备受煎熬。天亮了，出殡的时间到了，我和老公冷水冲个脸，没时间回家换身衣服，赶紧打起精神参加葬礼。一天下来，我眼睛红肿、头脑迷糊、心情沉痛，一个字都不想说。
一个月后，我准备结婚了，她让我去她上班的金店买婚戒，能以内部价格买到，优惠很大。我去找她，竟被领到另外一个商场，别的品牌店，按标价买了婚戒。当时她看到我诧异的表情并没有解释，我自然没有莫开面儿去问。毕竟，一开始没有想麻烦她，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答应。这件事全当她百忙中抽空陪我逛次街罢了。
时间很快，结婚时听到老公单位要改制减员、异地重建的传言，半年后竟然变成真的了。老公的工作岗位发生很大变动，并且要跟着单位迁至到另一个城市。原本单位副总时老公亲戚，可以照应，却在关键时刻主动辞职到香港高就了。很多平日里对老公嘘寒问暖的人，开始看风使舵。人心在利益面前，不免让我看到凉薄、丑陋的一面。
开始在异地生活不易，我和老公终于安顿好时，她已经怀孕要当妈妈了。当我听说她坐火车来了，高兴地趁着休息特意煲一砂锅的小鸡蘑菇给她送去。一年多未见，她对我似乎客套了些，感觉不再那么亲近，反而有些刻意疏远。我和她说了些家常，后来被她手机铃声中止了，让我意外的是她起身走到别处接通电话，可是她说了什么都通过安静的空气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语气都跟当年她打电话给我时一样。我猜到了电话里被她称姐的人是谁，是老公单位领导的媳妇。待她挂断电话，我便起身，叮嘱几句怀孕时期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回家了。后来有几次见面，她越发与我形同路人，直至再也听不到她叫我一声姐时我才彻底失望、心碎。
当年她送我的伴娘礼服，如今还在被我珍藏；当年她说似我如亲姐姐的话，如今还烙印在我心里；当年手拉着手一起哭过、笑过的日子，如今还牢牢锁在我脑海里。然而，节同时异、物是人非。也许种种过往可如空气般轻而易举的消散在她的世界里，我却抱着沉重的回忆久久缓不过神来站在原地。她情非得已还是趋炎附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忍心舍得弃我，负我深厚情义。纵使时间能抚平心伤，却无法祛除疤痕。怒也好，怨也罢。许多年过去了，记住了一句话——做人一定要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诺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