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一桌饭
听说小城里有了音乐餐吧，可以吃饭并K歌，弟弟预定了房间，相约初一中午吃个团圆饭。
三家人，大大小小十几个，围坐在不太大的桌子上吃饭，有些拥挤。更郁闷的是，桌子不能旋转，夹个菜需要在左膀右臂里突围，很是辛苦。孩子们无所谓，想吃啥就挣扎着站起来，举筷朝对面戳去，虽然往回运送时会出现筷抖菜落事故，依然再接再厉。大人们就不同了，宁可少吃不吃，也要保持大人的体面。这可难为了肚子，不合算。
菜量不多，每盘都是一小撮，口味也一般。凉菜非常凉，第一轮吃下来，肚里能当冰箱，要及时喝几口热水暖暖胃，才能接着吃。热菜大多是提前做好临时加热的，不仅没有现做的新鲜，还热不透，只能先吃到肚子里靠体温慢慢捂热。幸好，白开水量足，管够！
吃饭的房间没有空调，需尽快吃完去里间的歌房取暖。大家不急，为节省空间，都把大衣脱了，送里间沙发上预热着。一个个瑟瑟发抖中，在桌上慢慢吃，胡乱聊。大孩子们聊游戏，聊歌手，聊同学，滔滔不绝；大人们扯家长里短，说一年挣多挣少，看谁又胖了瘦了，热火朝天。苦了幼儿园小朋友，左看看，右瞅瞅，和谁都找不上共同话题，只好哼唧着在表弟媳妇怀里拱，嘟囔着缠人。表弟媳妇于聊天空隙，夹起一筷子菜，放孩子脸前，哄她赶快吃，转眼自己又参与到了大人的谈话中。
凉菜未吃完，我叫唤着受不了，请服务员尽快上热菜。没想到后遗症很严重，服务员把菜端过来，却找不到空隙放。敏捷的弟媳只好把两个凉菜打并，才有了热菜的安身之地。如此这般，边吃边打并，边换热菜，吃得还算热闹。那袖珍鱼，迷你鸡，牛肉丁，小对虾，不知不觉都被我们送进了肚子。还好，饺子，馒头，炒米来得及时，配着豆角茄子玉米等，吃得家常，够饱。
孩子们吃完荤菜就不再动筷了，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声音渐渐盖过大人，大人们不得不提高嗓门，才能继续交谈。我灵机一动，吩咐他们进里间点歌唱歌去，孩子们得令转身，兴奋地钻进房里。桌子刹那间宽敞了许多，我长长吁了一口气，舒服！
服务员端来了最后一个汤，坛子很大，量很足，温度很高。大人们每人一小碗，还余下大半锅，孩子们不在，就缺少了最给力的吃饭大军，战斗力减弱不少。还好说话容易口渴，大家加把劲，还是能喝完的。
孩子们在里面唱，我们在外面聊。说到有趣处，我们笑得地动山摇；遇到小分歧，我们也争得面红耳赤。一年里，亲人们虽然住得很近，却绝少有时间坐下来谈话。没事时也不常见，见了只是打声招呼有事说事，没事各自奔忙。不知不觉间，曾经爱聚爱闹的我们，已经拖家带口被卷入生活的洪流，身不由己地忙着生，忙着活，忙着生活。
谈累了，喝下最后一口汤，大人们也进里间感受一下KTV效果。孩子们围在点歌台，拿了话筒一首一首唱，有的歌唱得有模有样，情深意长。现在的孩子们，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唱儿歌了，一水情歌，大人们早由惊诧转变到慢慢适应了。不适应，也没办法！
孩子们是麦霸，大人们乖乖坐在沙发上当听众。曾经那些年少轻狂，早已被岁月洗去，如今个个都是贤母良父的形象。看着自己孩子开唱，哪怕五音不全，调子跑到了十里外，也不影响自己眼里满满的宠溺，早忘记了就在前一天，上一周，这个叛逆少年的可恶可恨之处。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父母眼里娃最美”啊！
还好，孩子们闹腾一年了，此时此刻也有些良心发现，唱累后主动让出了话筒，钻到沙发上拿着手机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大人们也是奇怪，本来一个个拿了劲要来唱几曲的，现在却互相退让，不好意思起来。许是在孩子面前，还羞涩不成？几首曲子过后，表弟一家有事要赶路，弟弟弟媳有酒局，先生要回家睡一会儿，不知不觉，房间里哗啦啦少了很多人。细看，也就那群玩手机的少年，和我与母亲了！
哈哈，机会难得，且让我这五音不全的悄悄潇洒一下吧！《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水手》《大海》……呜呜，几首歌就暴露了年龄与水平，真是没办法！还好手机少年宽宏大量，没有嫌弃，还在中间抢首临时想起的歌唱唱，缓解了我太多尴尬。
母亲虽六十多，却从不落伍，完全没有我在KTV那种局促不安，还拿起一个闲置的话筒在孩子们的歌里凑趣。孩子们有些不满，也不敢发作，只好撒着娇说母亲把歌带跑了。母亲哈哈笑着，赶快道歉！
我问母亲的时代唱什么歌，她说记不起来。我便点了《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北京的金山上》等红歌，母亲略微推脱后，便跟着唱起来。遗憾这些歌曲都太高，母亲放不开嗓子，唱得没感觉。最后，母亲主动让我点《大海航行靠舵手》，她越唱越自如，干脆站了起来放嗓唱。
看着渐渐年迈的母亲，这个身体矮小却能量巨大的母亲，我眼眶湿润了。一年里，她照顾我的时刻多于我照顾她，还要忍受我的坏脾气和抱怨，虽然她生起气来也是蛮不讲理，但最后服软主动求和的，还是她！家务活本就劳累，她还要去外面找杂活，从来不曾闲下。不管我和弟弟如何阻止，她都断断续续要挣自己的钱，走自己的路，打自己的麻将，信自己的佛！
最近，听弟弟说母亲腿疼，有时候还要悄悄拄拐杖。我问她，她总说没事，饭店的活找人替着，休息几天就好了。我气急败坏，又责怪她不爱惜自己，一意孤行，挣小钱花大钱。她大手一挥，笑着说没事没事，不去了。但我知道，全是假话！不定哪天，弟弟又会报告她去打工了！唉！我是不听话的女儿，她是管不住的妈！没辙！
我悄悄录了母亲唱歌的小视频，发在了亲戚群里。又把《大海航行靠舵手》点了重唱，重唱……
先生来接我们回家时，大妈唱得神采飞扬。只是出门上车时，她的腿疼得迈不开大步……
我扭回头，记住了这家餐吧的名字——《湘聚》。
一家人，一桌饭。平平淡淡的生活，从大年初一开始。简简单单的人生，不过如此。珍惜生命里每一次相聚，让时光慢慢走，慢慢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