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葬礼（二）
【齐帆齐微课5】（非主题文）
石牛出现在镇上。他穿过街，朝农业银行的方向去。农业银行的右侧有一道门，由此往里走，石牛看见悬挂在一面墙上的警徽。石牛犹豫了几秒钟，目光坚定地走进办公室。
“你有什么事？”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石牛。
“唐蛮儿把我妈害死了。”
“谁把你妈害死了？”警察露出一副见惯不惊的表情。
“我爸。”
“谁？”警察的注意力集中了一些。
“我爸——他叫唐明德——别人喊他‘唐蛮儿’，他害死了我妈！”
“怎么害的？”警察紧紧盯着石牛。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害死的？”警察注意到石牛脏兮兮的衣服。
“我母亲死了。这是事实。”
“那能证明什么？警察追问。
“唐明德不见了。这是事实。“
“不见了？你说你爹不见啦？“警察来了兴趣。
“他不是我爹。——我母亲刚过世，那狗日的就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哦？——你详细讲一讲。“
警察给石牛端了凳子，然后认真地询问起来。
唐蛮儿的女人死了，队里的人们当天就晓得了。人们本想去帮帮忙。唐蛮儿虽然做人不地道，但碰上别人家的喜事丧事，他都还是要送“情“的（情在这里就是礼物）。唐蛮儿的失踪让人们举步不前。石牛不是本地人，落脚在这里没多久，又不爱理人，人们的心里总象隔着一层墙似的。
在一片麦地里，关于要不要去唐蛮儿帮忙的讨论正在进行。
“唐蛮儿屋头的死了，去不去帮忙呀？”（此地称某家的老婆为‘屋头的’）赵老太太站在麦地的边上朝麦地中央的人发问。麦地中央的人叫李芹，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此时象是蹲在一副绿色的画中。
“看看再说吧。”李芹没有抬头。她在地里忙着除草。
“还是应该去一下呀。”赵老太太想到自己的未来。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她经常操心的是自己的寿木（棺材）、寿衣一类问题。
“唐蛮儿不知到哪里去了？”李芹回应道。
“是不是在茶馆？”老太太提醒道。
“没有。听人说，全镇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唐蛮儿的影子。”李芹吧一大堆草装进背篼。
“还是该帮帮才象话。”赵老太太开始搜寻孙子的影子。——哦，他在沟边玩水呢。“快滚过来。”没等四岁多的小孙子滚过来，赵老太太自己走了过去。突然，她厉声叫了起来：“狗杂种，你的衣袖都打湿啰！”
这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笛声。赵老太太和李芹都抬起头，并竖起了耳朵。
李芹是老太太的儿媳妇。
是警车的笛声，吸引了远远近近的人们。喜欢热闹，是他们的天性。他们可以在别人的婚礼上闹翻天；也同样可以在别人的葬礼上嘻嘻哈哈。
唐蛮儿家门外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拿出极高的兴致观望着，期待着。一群小孩在那里追打，不小心踩上了门前的牛屎堆。站在门口的人对摆放在打斗上的遗体指指点点，并在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因为他们在有生之年看见这种摆放遗体的方式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要不是警察拦住，人们早就挤进堂屋了。好像警察的到来使这间屋子瞬间升了值似的。
人们看着几个警察忙着，又是询问石牛，又是测量尺寸，又是检查遗体，又是记录笔记。忙了几个小时，警察们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看不出谋杀的痕迹。”一个警察对呆在旁边的石牛说。
石牛的表情木然。他没有表示惊讶，也没有表示愤怒。
“把你母亲安埋了吧。”刚才那个警察说。
他们走出门，人群让出一条道。
刚才那个警察又说：“大家都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
警车开走了，人们的兴趣也没了，都开始散去。
“哎呀，人生一世有啥意思哟！”人群中有人说。
“是啊！——那唐蛮儿真不是人。”同路人说。
“村长！村长！——”起先说话的那人朝远处喊。
一个人转过身来。他的头发开始变白，宽大的脸让人想起《平原游击队》里的李向阳。
“啥子事？”村长显然看见了喊他的人。那人快走了几步，追上村长。
“唐蛮儿老婆的事．．．．．．村里能不能帮一帮呢？”他递过一支“重庆”牌香烟。
村长接过烟，沉思了一会儿说：
“行呀！由你支书说了算。”村长点燃了香烟。
“那就定了。”支书以最高权威的口气说。
说完，他俩折了回来。
“石牛，村里决定帮助你安葬你母亲。”支书说。
石牛望望支书，也望望村长，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你手头有多少钱？”
石牛翻遍身上的口袋，摸出了10块钱。石牛有些尴尬地看着支书。
“没有了？”
“没有了。”
支书叹了口气，说：
“先拿这钱买煤，把火生起来吧。”
“再让吴矮子出出血！”村长打定主意似地说。吴矮子是煤厂老板，是镇上最富有的人。
“让他出多少？”支书问。
“1000块不能少！”村长说完，又补充道：“光是棺材就得五、六百，还有火炮儿（爆竹）、白纸、唢呐．．．．．．少了1000块绝对不够！”
“全村的党员，都要参加。”支书大声嚷道，仿佛他们就在他面前似的。
石牛从邻居那里买来了煤，生了火。
白纸买来了。
花圈买来了。
唢呐响起来了。
棺材在紧张地制作。
墓穴在紧张地挖掘。
人们有序地准备着一切。
火堆旁，一个对另一个人咕哝：
“我们忙一阵，还得空着肚子回家。”
不是让咱们尽义务嘛。“
“尽义务？说得好听。“
“怎么啦？”
“很快村里就要换届选举了。你不明白?”
“哦．．．．．．”
一切准备好了，支书一声令下，这支特殊的送葬队伍就抬着唐蛮儿老婆的灵柩出发了。
当天，唐蛮儿出现在自家门前。
门上一把锁。
没有谁知道，石牛去了哪里。
齐帆齐微课第6期28天第（5）篇累计（2020字 共计（9819）字
